縱有谷毫不猶豫:“是天賦。”
葛崖又歎了一口氣,比前一次更長,停頓的時間也更久。
縱有谷開始在原地踱步,每一步都恰好踏在心跳上。
耳邊的嗡鳴與喉間的窒息感讓她心煩意亂,她想要将心中郁結的火氣一股腦全都傾瀉。
“是踏實,演員最重要的是踏實。”
縱有谷笑了,她的笑聲尖銳,嘶啞的聲音像是帶着毛刺:“葛崖老師,您是覺得我耍了手段才得獎,您是在暗示我走了後台嗎?
我也不怕讓您笑話,我過去偷過搶過,我落魄過,但不管在哪種境地,我都隻會依靠自己。
我從來不會也從來沒有接受過别人的施舍,我從來沒有依附過别人,我從來沒有。”
“靠自己嗎?”
這回事葛崖笑了。
她的下一句話讓縱有谷呆愣在原地。
“那,縱斂谷是怎麼一回事?”
縱有谷在那一瞬間幾乎失去了知覺,她從來沒想過縱斂谷會把她們之間的事情告訴别人,她以為這是她們之間永久的秘密。
被背叛的不甘蓋過了被拆穿的驚慌。
縱斂谷、縱斂谷。
她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個名字。
她雖然曾經藥倒過縱斂谷,她雖然沒有讓世人看到縱斂谷的存在,她雖然有時候也會故意捉弄縱斂谷……
但是她不能說是虧待縱斂谷吧。
她最近還讓縱斂谷自由行動了。
縱斂谷怎麼能就這麼離開,就這麼背叛她。
縱斂谷,你可真是不識好歹,你可真不識好人心。
縱有谷突然把自己逗笑了。
她捂住聽筒開始笑。
這麼想想她縱有谷真是自私到了極緻,絲毫沒有考慮過縱斂谷的感受。
她總是想着縱斂谷就是她,她就是縱斂谷,然後将彼此的愛當作理所當然,不斷不斷消耗着這份愛。
現在她們之間的愛耗盡了,縱斂谷離開是理所當然。
她縱有谷就是這樣令人讨厭的一個人啊。
沒有人會喜歡本來面目的她,連她自己都厭棄。
“你在聽嗎?”
“當然,我當然在聽,沒有比現在更專注的時候了。”
縱有谷一邊說,一邊伸手利落地抹去眼角笑出的淚水。
“那就好,縱有谷,你的所作所為讓我瞧不起你,讓我覺得你品行卑劣,但是即使這樣我也沒辦法否認你的實力,也許就像你說的那樣,你很有天賦。但是,你不該動歪腦筋的。”
“歪腦筋?”縱有谷冷笑,“葛崖老師,我剛才字字句句都是真的,我隻依靠過自己,隻有自己,這樣也算錯嗎?”
葛崖再次歎了一口氣,這次縱有谷敏銳地體察到了這聲歎息中的情緒,是失望。
葛崖沒有停頓,她繼續說:“你不應該如此對待你的姐妹,你們是兩個獨立的人,你簡直就是在奴役她。你阻礙着她更好的發展,你說你有天賦,那她也有天賦,你不該妨礙好演員的成長。”
“什麼?”
其實縱有谷全然沒聽見葛崖後面說了什麼,聽到“姐妹”這兩個字的一瞬間,她立馬知道了,縱斂谷并沒有說出所有的真相。
那個秘密依舊隻有她們兩個知道,隻有她們兩個才知道,她們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縱有谷幾乎立馬要猖狂地笑出來,但是她不能。
她憋笑憋得努力,臉漲得通紅,肩膀不自主地抖動,像是整個人在風中顫動。
她深吸了一口氣,眼淚适時地堆積在了眼眶中,咽喉處的肌肉緊張,她的聲音帶着些許哽咽:
“葛老師,您現在對我一定很失望吧,可是……可是我們能有什麼辦法呢?我能有什麼辦法呢?您難道以為我們不想光彩地走在一條坦途上嗎?
不知道縱斂谷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們的出身并不好,我們在孤兒院長大,貧窮與饑餓時時刻刻侵擾着幼時的我們,我們都迫切地想要擺脫趕過去那樣的生活。
為了能快點過上夢寐以求的生活,我們就決定用一個人的名義開始工作。
她從小身體素質就比我好,從小的多病讓我對情感有細膩的感知,我和縱斂谷就利用這一點開始合作。”
“合作?”
縱有谷裝模作樣地吸了吸鼻子:“是的……我們是合作,而且是由她提出來的,我也有過顧慮,但是她和我說,名字不過是一個代号……”
“葛老師,我會主動放棄二月蘭獎,我知道我不配……我可以為我說得每一句話負責,你可以直接去問縱斂谷,我沒有說一句謊話。”
“不,不,你先什麼都不要做。”
縱有谷聽到這裡她開始無聲地笑了起來,面部肌肉誇張的牽動彌補了聲音的缺席。
她所說的都是實話,她沒有說一句謊話。
天下沒有比她更為誠實的人了。
“你先什麼都不要做,不要做。”
葛崖喃喃自語起來,而後不久,她挂斷了電話。
縱有谷看着已經熄滅的屏幕,她笑了。
她會把縱斂谷逼回來的。
當縱斂谷走投無路的時候,她自然會明白,在這個世界裡她能依靠的人隻有縱有谷,隻有她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