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導回來了嗎?”
“今天早上就到了,已經在片場指導演員動作了呢。”
“還挺勤奮,我這次還真是撿到寶了。”
陳導演望向遠處,落入她視野裡的是一個颀長的身影。
即使在如此炎熱的天氣裡,那人依舊戴着口罩,黑色的寬大口罩幾乎罩住了那人的整張臉,隻露出了一雙眼睛。天氣那麼熱,她卻沒有把外套脫下的意思,袖子下擺露出一截修長有力的腕骨。
她的身前還有兩位演員,似乎是在商讨相關拍攝動作。
那人懶洋洋地倚靠在樹幹上,一把小小的折疊刀在那人的手上旋轉翻滾,反射的日光在她的手上流轉。
她笑着搖了搖頭,開始了她的示範。
若無其事地向前走了兩步,腳步随意,身體放松。
而後,她猛地轉身,穩穩将刀向前刺,手腕翻動,寒光一閃,太陽被反射到她的臉上,眼裡是與方才截然不同的嚴肅與冷漠。
“就這樣演,知道了嗎?不要太過刻意,要漫不經心,出其不意,這才能顯示出這個角色的高超。
當然後面的動作确實難度有些大,短時間沒有辦法掌握也沒有關系,反正你們又不是沒有替身嘛……
實在不行,讓我上我也是願意的。”
那人開始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很尖銳,明亮的聲音穿透了空間,落在陳理的耳朵裡。
陳理也笑了起來。
方才她可沒有開玩笑,她是真的覺得她撿到寶了。
這個寶就是遠處那個武術顧問。
這位武術顧問叫縱斂谷,陳理是在群演中把她撈出來的。
起先縱斂谷隻是個群演。
為了下一場戲,她的臉上也抹了一層厚厚的灰土,在一衆灰撲撲的群演中毫不起眼。
然而,縱斂谷是那麼與衆不同,讓她在一衆群演中脫穎而出。
在群演中,她算是年輕的那一撥人了。
然而,她卻展現出了不同尋常的老成與沉默,喜怒不言,沉默異常,即使在再炎熱的天氣裡她也戴着口罩不聲不響。
還有一點不同尋常的,她不争不搶。當這裡的人們為了一個能被鏡頭掃到的角色争破腦袋的時候,她卻無動于衷。
直到——
“導演,這個角色不對。”
戴着耳機的陳理沒有發現有人喊她,她隻是繼續監測着畫面。
“導演,這個角色不對。”
這次的聲音更響亮一些,打斷了陳理的思路。
陳理摘下耳機,打量着面前這個少年。
“你的意思是這個角色不好,或者說這個演員的表演不好?你能給我一個理由嗎?”
陳理把玩着耳機線,耳機線漸漸繞成一團。
眼前的那位少年沉默着擡頭,她微微笑着,一雙眼睛彎彎的,露出笑意。
對方很友善,可是陳理卻察覺了對方細微的嘲諷,仿佛是對陳理的能力感到困惑。
那人低頭,又笑了:
“首先第一點,這是一位卧底,那麼她的動作必然不會那麼顯眼。不知道是劇本的原因,還是那位演員能力的原因,她太過于一驚一乍了,即使是在勝券在握的時候,多年的習慣也不會讓她這麼得意忘形的。
其次,她的動作太僵硬了,不知道後面會不會用替身補拍鏡頭,但是就目前來看,她的動作顯然是不合格的。
最後麼,我覺得這個角色我能做得更好。”
陳理笑了,她懂了面前這位青年的來意,對方是來自薦的。
但是對方給她留下的第一印象并不好,自大、自滿,眼裡總是不由自主地流露着鄙夷,陳理見過無數沒有真才實學但是自視清高的人。
也許對方就是這樣的人。
不過,陳理還是給了她這個機會。
“要不,你給我示範一下?”
“當然可以。”
年輕人挑了挑眉毛,情緒沒有任何波動,沒有一絲一毫的緊張。
她接過一旁的道具小刀,在手上掂量兩下。
手指輕輕轉動,這把小刀就像一支鉛筆那樣在指尖開始轉動。她看着小刀,然後把小刀放進口袋。
她悠閑地邁動腳步,慢慢踱步,夏日罕見的微風吹動了她鬓邊的發絲。
突然,她輕抖手腕,當右手從口袋裡拔出時,刀尖已經狠狠對準了陳理。
幹脆、利落、毫不留情,帶着濃重殺氣的刀尖堪堪停留在陳理額前。
陳理擡頭,面前那位年輕人臉上沒有一點殺意,依舊是那樣平靜、慵懶。
一如方才她說得那樣,她把自己的描述完美地演繹了出來。
陳理倒吸一口涼氣,她不得不承認,眼前這位年輕人演得很好。
“你演得很好,但是我可不會臨時換演員。”陳理幹笑兩聲。
那位年輕人點點頭,臉上也沒有絲毫失落,似乎早已預料到這個結果。
“你難道以為我是來頂替演員的?”
年輕人重新戴上了口罩,隻留下一雙彎彎的眼睛,向下低垂着的睫毛遮蓋了大半個眼球,為她增添了一分陰翳。
“不然呢?”
“我想,你應該缺一個武術顧問,也缺動作指導,對嗎?”
陳理愣了一下,而後她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她從遠處拖來一個小馬紮,讓對方坐下。
她打量着眼前這個年輕人,她仔細思考着這個建議。
是的,她确實沒有請動作顧問。
因為她資金實在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