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齋如舊，靜谧無聲。

窗格已久未全開，光線斜斜落在案邊，将原本暗沉的書面映出一層微微銀光。桃夭先忙着打開窗子，又擦了椅子與書架，然後低聲說：「小姐，我幫您把前幾日的筆也削好了。」

鄭曦輕聲道謝，落座後，視線落在案上一物。

那是她離開時留下的書——《氣理綱要》仍靜靜放在原處，書簽的位置未動，旁邊的紙鎮也依舊斜着擱着，好似沒人碰過，卻也沒人移開。

她指尖輕輕劃過書角，一瞬間，好像聽見某段靜默的時光，仍在原地喘息。

她沒說話，随手翻開書頁，重新提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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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書齋另一隅的屏風之後，衛慎行正坐于窗前，一如往常研讀兵策。

他聽見了桃夭進門時的碎步聲，也聽見她小聲擦拭椅背的節奏；他沒有擡頭，但心中早已知道，是她回來了。

他翻動書頁的動作頓了半瞬，又如常繼續。目光似落于紙上，卻不知何時移至那道簾後的光影。

她重新坐下了。

坐姿如往，安靜、端正，肩線穩定，沒有顫抖。他目光略收，不動聲色地提筆寫下下一行注解。

他什麼都沒有說，也什麼都沒有做。但他記得，她坐下那刻，窗外正好吹進一陣微風——

那一刻，有落葉飄落，她卻沒有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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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桃夭坐在廊下曬被子，一邊将被褥拍得蓬松，一邊頻頻往書齋方向瞟。她動作極輕，眼神卻閃得飛快，像怕被誰發現似的。她見小姐依舊沒說幾句話，但神情比前些日子柔和了些，甚至寫完字後還用手指在紙邊描了描，像在思考什麼。

更讓她心裡小鹿亂撞的，是那位衛家少爺雖一句話都沒說，但明明坐得不遠，偶爾還會微不可察地偏頭，像是在聽小姐落筆時的聲音。

她整顆心都跟着筆尖走了，小聲嘀咕：「這……這不算是情話，對吧？可為什麼我總覺得他們寫字都像在……互相說話……」

桃夭一邊曬被一邊偷笑，還不敢笑太大聲。她知道，小姐聽見了，會假裝沒聽見；衛家少爺若聽見了，大概也隻會沉住氣，再翻一頁書，然後更沉靜地「假裝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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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歸院後，桃夭忙着替鄭曦端水、熬茶，一邊幫她卷袖子，一邊忍不住小聲問道：

「小姐……那本書，是他放的吧？」

鄭曦低頭拂開茶葉，沒接話。

桃夭悄悄蹲下來整理書架，嘀咕得更小聲了：「其實他這樣挺好的，不說話也不煩人，還……還送書。」

「你說得比他還多。」鄭曦聲音不重，卻帶着一絲難得的調侃。

桃夭一愣，然後「撲哧」一笑，連忙低頭掩住：「奴婢隻是替小姐高興嘛……不說也看得出來，他總是……有在等您。」

鄭曦微微擡眸，未答，隻是望着窗外那輪初上的月色。茶水微涼，光線溫柔，她忽然覺得，今夜，比過去幾夜，都安靜得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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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慎行将今日的書整理好，手指一頓，從一疊書後取出另一冊薄冊。

那是她曾提過想找的書——他沒問她為什麼需要，也沒當面給她。隻是默默将書放在她案邊那一角，像是原本就屬于那裡。

他走時未發聲，步伐極輕，隻留下一道風聲從門縫輕輕掠過。

鄭曦寫字的筆一停，眼角餘光瞥見案邊多了一冊薄薄的書冊。她沒有轉頭，也沒有追問。

隻是指尖停在書脊，緩緩收住筆鋒。

那一刻，她知道：這裡的風沒有改，光沒有變，他也，從未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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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