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霧尚未散。
四人依約齊聚書堂前庭,梁忍立于側,并未多言,隻将手中卷冊遞交給風燧,轉身入内備行程。
鄭曦、阿嶽與霜芽站在院中,沉钰斜倚一側木柱,神情散漫。
風燧緩步現身,目光掃過衆人,語氣一如既往地冷靜:「動身之前,我要再看一次你們的氣脈反應。」
霜芽驚叫:「欸欸欸?師父你不是才跟鄭曦說『下回再跟她對練』的嗎?!這才過幾天欸你就來真的?而且還是一次跟我們四個。我連早餐都還沒吃!」
「戰場不會等你吃完才開始。」風燧冷聲道。
他手中長杖一點,庭中靈陣自地面浮現,四柱光紋升起。
「這回不是試煉,是交手。每人三息之内,出招、控氣、收力,我來看你們的控制穩定度。」
——
風燧語氣淡淡:「沉钰,你第一位。」
沉钰聞言收起懶散神情,踏入靈陣。
他腳步不急不緩,掌勢未動,氣已先至。隻見他氣脈如線牽引,舉掌之間風火凝聚,順勢一震,氣流流轉成弧,風火雙息瞬間交織,仿佛在他手中先一步說話,在空中劃出一道清晰火輪,落地無聲,一道淩厲光刃直掃靈陣中軸。
霜芽忍不住「哇」了一聲:「不愧是師兄,這麼穩……」
風燧卻開口道:「過快。」
沉钰眉心一動,并未辯解,隻靜靜聽着。
「你掌控得住招式,但氣還未穩就已釋放,若遇變數,難以轉向。這不是實戰,是試火,你不需要急着證明自己。」
沉钰沉思了片刻,第二回他沒有急着出招,而是将氣息拉長,掌心靈火沉穩滾動。氣脈靜如深潭,火弧繞體成絲,無聲潛入靈紋中線,未激起絲毫波動,甚至連陣紋邊角都未震動。
風燧眉微挑:「力氣過足,收得不夠。再做一次,将鋒氣藏兩分。」
沉钰照做,火線如弦,藏于掌後,氣沉而不散,劍氣不見,卻像無形壓在庭中。
風燧點頭:「這才是刀裡藏風。不見殺意,卻更緻命。」
沉钰退下,對風燧一抱拳:「弟子明白。」
轉向阿嶽與霜芽時,他才重新帶回幾分熟悉的語氣,嘴角一挑,語氣半玩笑半真心:「别太有壓力,我是試給你們看的。」
對鄭曦則隻是安靜地點了點頭,語氣平平淡淡:「下一個,該妳了。」
風燧則補上一句低語,語氣沉穩如訓:「記得,你是領隊。穩,不隻是表面,是心,也是氣。這是你最該練的事。」
——
在鄭曦踏入陣中的前一瞬,風燧似有所感,突然補了一句:「還有一件事,趁現在記清楚——」
他掃過四人,語氣沉穩:「你們在這裡修的是願力。」
霜芽小聲嘀咕:「師父,這願力啊……有時候用起來,不就跟阿嶽那種『吼』一下就能把人炸飛的力氣差不多嗎?我的爪子一揮,力氣大了也很有用啊!到底有啥不一樣的?」
風燧冷道:「不一樣。差遠了。」他語氣稍緩,眼神掃過三人,變得更為沉凝:「願力,是心裡的根,也是外顯的形。戰場上,讓你活下來的,不是你練得多強,而是你真正想守住什麼。」
他微微一頓,杖尖點地,願陣随之微震。 風燧語氣轉為更具教誨意味,帶着一絲警醒:「願力,說穿了就是你的『真心』。你想什麼、信什麼、想保護誰,那股『真心』就會變成力量。」
他微頓,舉杖指向霜芽:「你看見的那些光啊、火啊,都是這股『真心』跑出來的樣子。它們會治病,也會打架,變得很不一樣。但要它們乖乖聽話,像你的爪子一樣精準,就得看你這股『真心』有多強,多穩。」
霜芽小聲嘀咕:「所以願力就像是腦袋裡下命令,而那些火光就是照着命令跑出來的樣子?」
「可以這麼說。」風燧點頭。 「力量隻從你自身來,從你的願。借得再多野蠻之力,也壓不住一個不信自己的願。」
「都聽懂了嗎?鄭曦,該你了,上。」
她穩步走入靈陣,氣息凝沉如水。掌心貼地那刻,願力如潮湧出,願紋旋即亮起,一道銀青色的願力火光緩緩升起,在她周身盤旋不定。
風燧凝視片刻,忽道:「妳太收了。心中想控,手卻不放,這會讓願力火光卡在外環,不入主脈。」
鄭曦輕輕颔首,氣息一轉。下一瞬,那團願力火光像聽見指令般,微微一縮,旋即沉入願陣中心,紋路逐一點亮,像水流繞石,細緻而穩。
「不錯,這樣能穩兩息。但若遇強敵,還要更快。重來一遍,願力走丹田,收于腕,吐于印。」
鄭曦依言再試,這回願力脈絡如弦繃直,掌勢微沉,那團願火竟在她掌下停頓半息後,劃出一條直線光紋,精準刺入願陣最内層。
風燧杖尖點地,聲音中難得帶了些許肯定:「這才是真正的控制。願力不需強,隻需服。」
他語氣一頓,補上一句:「再記住,妳的優點是順,但順太久會懼亂。若你執意守穩,到時真正亂了,你會是第一個退卻的。下次遇變局,别隻求穩,敢破才有生路。」
鄭曦默默退下,掌心尚有餘熱,眼神卻更加明亮。
「阿嶽,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