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起點,不是力量萌生,而是選擇與代價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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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升未高,願陣場中已浮起第一縷霧氣,像是從地脈深處緩緩吐出的氣息,帶着些許溫度與隐約波動,在晨光尚未完全灑落前,于空氣中悄然盤旋。那霧氣不濕不寒,卻仿佛蘊含着未明的壓力,滲入四周肌膚與心跳之中,如同願陣自身正在低聲呼吸。
梁忍立于願陣中央,神色如常,聲音卻比平日更沉一分:「破格參陣,意味你們沒有準備期,願力必須迅速應對實戰。」
他手中願力微動,地面浮出四座簡化焰紋結陣,彼此屬性迥異,分别對應鄭曦、阿嶽、霜芽與沈钰的氣息。
沈钰自動入位,願力如水般擴散,絲毫不見波動。
霜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陣前那圈隐隐浮動的能量紋路,喃喃自語:「我怎麼感覺這個東西會跳起來咬我啊……」
「因為你不穩。」沈钰面無表情地回道,語氣冷得像在念報告,「願力抖成那樣,整個陣都嫌棄你,還想裝沒事?」
霜芽皺着鼻子,小聲反駁:「我哪有裝……我就、就休息一下下而已嘛,又不是快散掉了……」
阿嶽已默默坐定,掌心覆地,願力順着願脈慢慢擴張,但額上細汗浮現。他明明還未全力投入,卻感到氣息像被什麼東西悄悄吞走。
鄭曦閉眼冥想,試圖穩住内在波動,卻隻覺氣息浮沉紊亂。靜坐不到片刻,腦中便閃過界石異變時的記憶——那時她像是被某種願力洪流拉扯,身體灼熱,意識模糊。
此刻那種虛脫感再度襲來,仿佛身體根本未曾真正恢複。
她睜眼,聲音微啞:「這種疲憊……跟那天界石發動後很像。」
梁忍聞言,輕點頭:「那是接近願芽階段的極限反應。」
他擡起右掌,氣脈凝聚,掌心浮現一道銀白願光,形如扭曲藤蔓,在指間蜿蜒如生。
「你們現在所持的願力,都還停留在第一階段——願芽。」
帳中數道目光齊聚于那道願光之上。它不再隻是微光,而是帶有形狀與質地,仿佛擁有生命。
「願芽,是願力的起點,也是最不穩定的階段。它隻能短暫借力,用完即空,若過度使用,便會出現心神疲憊、氣脈回收遲緩等征兆,嚴重時——會崩壞。」
霜芽歪頭:「那……是不是隻要睡一覺就會恢複?」
梁忍語氣一沉:「若隻是疲乏,尚可修複。但若強行操控,或遭願力幹擾,願芽會撕裂。」
霜芽怔住:「崩……會爆掉嗎?」
「不是爆掉。」他停了一下,眼神微黯,「是撕裂。」
他語氣一頓,像想起什麼,緩緩道:「曾有一位獸界村民,試圖以願芽維持療陣三日三夜。他救了一位年邁的人族,卻從此夜夜夢見那人死去。夢境越來越真實,直到有一天,他無法分辨現實與幻境,最後——自碎願脈,喪失所有感知。」
阿嶽眉頭輕皺:「那是……願芽崩壞的結果?」
「夢境反噬、心湖裂痕——都是征兆。」梁忍掃視一圈,「若你們最近有異常夢境,不要隐瞞。」
空氣沉了一拍。
霜芽小聲道:「如果夢到自己被燒掉,算嗎?」
阿嶽低聲:「……我夢見界石碎裂。」
梁忍聞言,目光微凝,卻沒有立刻回應。氣場在沉默中微微變冷。
鄭曦沒有說話,隻靜靜垂眸,掌心的《息華集》微微發熱,像是在回應什麼,又像是一種來自深處的提醒。
她忽然想起近日那些模糊卻真切的夢境——夢中,她見過兩道熟悉卻無法觸及的身影,還見過自己站在某個從未踏足的世界邊緣。
她一直以為那隻是潛意識的殘影,但現在卻不禁懷疑——那些夢,會不會其實是願芽崩壞的征兆?
可掌心的微熱未減,像在溫柔否認她的恐懼,又像在靜靜等她記起,那些夢從來不是錯覺。
她胸口一沉,指尖摩過書頁,卻什麼也沒說,隻将那念頭,壓回心湖深處。
氣氛靜止了一會兒,霜芽終于擡起頭,語氣帶着些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