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子真活動着腳腕,仿佛一個真正準備上場的嘉賓。
等周學真再回來,他把明子真和陶文昌叫了過來。陶文昌正在腦海中複盤方才哪個細節沒做好,是不是蹲踞式起跑差勁了,就一頭霧水地過去了:“怎麼啦?”
“副導說,你們再跑一下沖刺瞬間。”周學真說。
“好,我沒問題。”這一切都在明子真的預計裡,習慣了規則的他根本不怕陶文昌讓多少米,這就是圈内的套路。你讓那麼多,最後節目想要呈現的也是大家平分秋色,你把自己跑死了,節目也不可能讓你太出挑。
“為什麼?”陶文昌壓制着冷笑,勸着自己别太沖動。
“因為……節目組希望你們能同時沖刺,這樣增加了戲劇效果。”周學真也知道難為了昌子,但節目要求他這個主持人沒法幹涉,“其實……你倆差得不太多。”
“那不行啊,我不能在跑道上弄虛作假,這東西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一向八面玲珑的陶文昌變得執拗起來,脖子梗得像硬木頭,“明哥,我覺得這樣太作假了吧?”
他直接搬出“作假”,就是想打明子真的臉。明子真身為老狐狸,臉皮已經厚到無法想象:“是,我知道這是作假,但是節目組的要求是第一順位,咱們按照劇本演就行。”
“我沒劇本啊,沒人給我遞。”陶文昌裝作不懂地擺擺手,“等我先歇會兒,明哥你也歇歇啊,一會兒咱們再聊。”
好嘛,敢情您在這裡等着我呢?陶文昌原本對這次成績就不滿意,再跑一次他隻想更快。但他現在也确實懶得争辯,一個人走向盥洗室洗洗手、洗洗臉。等到身後再響起腳步聲,陶文昌挂着水珠的眼皮往上一撩,看向鏡面裡的俞雅。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陶文昌問。
“是,我知道會是這個結果,所以我勸你别太認真。”俞雅鬼使神差地過來了,假模假式地洗洗雙手,“一會兒你就說想通了,再補錄幾個沖刺鏡頭。哪怕就讓他輸一兩秒呢,直接交差就好。”
“交差?”陶文昌甩着掌心水。
“對,交差。”俞雅斬釘截鐵。
“我怎麼交差?我跑不過3個男藝人,我和誰交差?”陶文昌擰眉心,“如果我和他們平局,我背後‘首體大’仨字怎麼辦?我不是一個人來的啊,那麼多隊友和同校都能在節目上看見我。”
俞雅緩了緩,也擰起眉心:“你别沖動,我沒忘了咱們母校,我的意思是……這就是一個遊戲,你别太認真。”
哎呦,真是弟弟的心海底針,隻要不涉及競技,陶文昌幾乎沒有脾氣。但是一涉及禁區,陶文昌這脾氣就是針尖上的氣球,一碰就炸。俞雅就像開了天眼的那個人,能看到陶文昌線性的播出效果,她經曆過網暴了,她不想陶文昌無緣無故再來一波。
陶文昌撩起背心下擺擦臉,生着氣也不經意展示了一下八塊腹肌。“對不起,我不懂你們演員這一套,隻要上了場就沒有‘遊戲’了。教練叫我們的從來都是‘赢’,哪有‘讓’?”
俞雅把手洗完,水珠都甩到了鏡子上。“我們演員哪一套?”
陶文昌立即收音,把身體轉了過去,餘光輕輕地掃着她:“我不是那個意思。”
俞雅沒說話,當年他們吵架就是這麼吵,怎麼兜兜轉轉兩個人還是對抗路選手?
“你怎麼一點都沒變?你這麼沖動不行。我們這個工作壓力很大,有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真是假。”俞雅還是想勸他。
陶文昌的音量一輕再輕,明顯憋着氣又明顯不服氣,小心翼翼地頂着嘴:“就你們壓力大?我們壓力也大啊……但世界上壓力最大的不是它麼?”
他指了指旁邊疊在一起的紅色塑料凳。
眼瞧着頭頂冒火,俞雅又啞口無言,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走廊外腳步聲再起,俞雅沒忍住提起右腿踹了陶文昌屁股一腳,一腳給他踹出兩三米。等杜磊教練走過來,俞雅才沒事人一樣離開,隻留下一個捂着屁股的陶文昌。
“呦,挨揍了?”杜磊笑話他。
陶文昌臉色不佳:“您懂什麼?她怎麼不踹别人?”
“唉,搞不懂你們倆。”杜磊搖搖頭,“一會兒你怎麼辦?補錄嗎?”
“不錄,我要是真和他跑平局,以後我有什麼臉面回學校?再說了,你以為屏幕前沒有掐表的觀衆嗎?競體的支持者隻要動動手指就算出我放水。”陶文昌還在揉屁股,目光又掃到立在旁邊的紅凳子上。
抄起凳子,陶文昌非要給它們分開,同時發洩着内心的不滿。明明以前俞雅也是個鐵血強度黨呢,怎麼幾年過去她居然讓他作假?
她說我不理解她,其實她也沒有理解自己吧。陶文昌兩手摳着凳子腿,和地表最強壓強作鬥争。其實換個人來勸他,他不至于這麼生氣,偏偏這個人是她,是他最希望能理解自己的那個她!所以此刻才前所未有的生氣……還有失望。
“昌子,謝了啊!”
這時,又一位場務走了過來。陶文昌悶聲幹大事,聲音也悶悶:“謝我什麼?”
“飲料啊!你可真舍得啊,給我們買星巴克,那東西可貴。”
咔嚓!陶文昌手上一個寸勁兒,兩個紅色的塑料凳被他掰開,壓力消失之後,他直直地看向了場務手裡的超大杯星巴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