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舉一動雖小心謹慎,但也挑不出錯處,扶楹含笑回應:“表妹。”
大抵是扶楹笑得太過善意,謝清棠緊繃的背脊稍稍放松了一些。
她又看向上首,言辭懇切:“昨夜多謝祖母替姨娘請來大夫,姨娘昨夜已經醒來,她感念祖母相救之情,特讓清棠替她向祖母道謝。”
老夫人看着這見面次數不多,不知不覺竟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孫女,終究是心軟了半分:“不必如此客氣,若還需要什麼藥隻管找管事的拿便是。”
老夫人态度如此,謝陸書和蘭流芳即便不滿,也不好多說什麼。
謝陸書聲音不冷不熱道:“昨夜之事,雖事出有因,但你不顧禮儀規訓驚擾長輩是真,你母親罰你也在情理之中,切莫因此記恨。”
他全然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全無半分父女溫情,謝清棠滿心希冀被冷水澆滅,眼眶頓時紅了一圈。
“父親教訓得是,女兒記下了。”
見謝陸書如此偏袒蘭流芳,老夫人覺得不妥,但當着這麼多晚輩的面也不好駁斥。
倒是蘭流芳在一旁哭哭啼啼道:“是我的不是,是我沒察覺柳姨娘生病,沒能及時給她請大夫,才讓清棠跑來叨擾老夫人,可是清棠,你姨娘生病,你怎不來尋我和你父親?難道我們會故意不給你請大夫不成?”
她這麼一說,衆人都看向謝清棠,按理說,她确實該找二房主事之人,老夫人眉心漸漸攏起,面色不虞。
扶楹想到昨日假山之事,猜測她許是因此才越過二房,找到老夫人這裡。
可昨日是因壽宴他見不到謝二爺,但深夜裡宴席已散,不至于見不到謝二爺才是。
再想到昨日自己送去的藥,扶楹心裡漸漸有了猜測。
她或許,是故意的?
謝清棠不知别人如何做想,她觀察着老夫人的神情,有些忐忑道:“昨夜夜已深了,清棠找去枕書院時父親母親皆已睡下,守在院外的家丁無論如何也不讓清棠進去,清棠無法,隻能厚着臉皮來打擾祖母。”
“清棠知道,祖母一貫心善憐愛晚輩,十五年前祖母便救了清棠一回,昨夜清棠求救無門,眼見姨娘昏迷不醒,清棠實在怕極了,若、若姨娘就這麼去了,清棠該何去何從,适、适才失了分寸,驚擾祖母好夢,是清棠不是,還望祖母看在清棠一片愛母之心的份上,原諒清棠。”
她一字一句,皆為一片孝心,她又提起當年老夫人救下她們母女一事,委婉暗示自己處境艱難,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
如此一來,哪怕衆人心裡存疑,此刻依舊不好多說什麼。
老夫人本就心軟,聽她這麼說,心裡被觸動兩分,對她又和顔悅色起來。
“你的孝心祖母都看在眼裡,昨日之事過了就不必再提起,往後你遇到什麼難處隻管來春華堂便是,祖母自會為你做主。”
謝清棠目露驚喜,連忙道謝:“多謝祖母。”
老夫人要将昨夜之事一筆勾銷,話到了這個份上,即便謝陸書與蘭流芳還有諸多不樂意,也不好再多計較,就怕惹得老夫人不快。
此事就算解決,老夫人疲憊地捏了捏眉心,又好似突然想起什麼,擡眼看向一直沒說話的謝硯。
“聽說你昨夜也跑去跪祠堂了?好端端的跪祠堂做什麼?你的手又是怎麼回事?”
衆人這才注意到,謝硯右手用繃帶包裹了厚厚一圈。
扶楹心緊了緊,下意識轉頭看向對面的謝浔。
後者并不看她,但瞧他一副八風不動的模樣,扶楹放心了不少。
謝硯将手舉到胸前,一如從前般對老夫人撒嬌:“這麼久了祖母您才注意到孫兒的手,孫兒昨兒個青天白日地做了個夢,夢見祖父來找孫兒,說孫兒好久沒給他老人家磕頭了,孫兒醒來便發現手上多了條口子,定是祖父對孫兒的懲罰!孫兒自覺慚愧,才趕緊跑去祠堂給祖父磕頭,祖母您說說,祖父是不是太偏心了?怎得他不教訓兄長,就顧着惦記我了!”
他一本正經地胡言亂語,逗得老夫人發笑,原本還沉凝的氣氛頓時活躍起來。
老夫人擡手點他:“你這孩子,你祖父定是瞧你不着調,才故意來找你呢,你兄長又不似你,用不着你祖父操心。”
謝陸書一言難盡地訓斥:“胡說什麼呢?你瞧瞧你這不着調的樣子,怎就不跟你兄長多學學!你好好讀書,明年春闱務必考出個好成績,謀個一官半職的給我看!”
老夫人最不喜歡謝陸書這刻闆嚴厲的模樣,當下擺了擺手:“行了,我也乏了,都各自回去吧。”
衆人忙起身告辭。
二房一家一出春華堂就相攜着離開,謝浔偏頭看了扶楹一眼,很快收回視線,冷冷淡淡地走了。
扶楹有些莫名,但她沒計較,轉頭看向走在最後的謝清棠:“掃花院和離雲居同路,我與表妹同行一段吧?”
謝清棠連忙應下:“好。”
兩人并肩走過長廊,穿過花園,走在青石小徑上。
扶楹率先開口:“柳姨娘的身子如何了?大夫怎麼說?可有大礙?”
謝清棠垂眸道:“勞表姐記挂,姨娘隻是普通風寒,隻是醫治不及時留下些小毛病,但以後隻要好生調養便沒什麼大礙。”
扶楹笑了笑:“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