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流芳一進門就繪聲繪色,甚至誇大其詞地将扶楹的言行編排一遍。
老夫人聽得直皺眉頭:“她真是這般說的?”
蘭流芳當即點頭:“是啊,她口口聲聲說這門婚事不如意,說什麼她也不會嫁的,還說什麼她要為父母盡孝,擺明了是在責怪我們多管閑事。”
“母親,咱們平日都看錯了她,以為她是個乖巧柔順的好孩子,實際上她心思多着呢,您不知道,她前段日子趁着您的壽宴,偷偷和硯哥兒私下碰面,也不知打得是什麼主意!兒媳念着您與她的祖孫情分,一直對此事三緘其口,就是不願冤枉了她,怕惹得您和她離心,可您瞧瞧,她壓根兒不念着咱們的好,說到底,咱們終究隻是外人。”
“還有這回事?”老夫人面色沉下幾分:“硯哥兒眼看就要訂親了,可别出了什麼岔子。”
蘭流芳拿帕子拭淚:“是啊,兒媳也是怕呢,您将她當做是外孫女,她可沒把自己當謝家姑娘,隻怕是打着當您孫媳婦的主意呢!也是怪我,沒将硯哥兒管束好,着了她的道,索性還沒釀成什麼大禍,但咱們還是得防患于未然才是啊母親。”
“老夫人,表姑娘來了。”朱嬷嬷掐着點兒進屋通禀。
謝老夫人擰緊了眉心,蘭流芳趕忙潑髒水:“隻怕是聽說我來了您這兒,怕我在您跟前透露她的真面目呢,這就巴巴地上趕着追來了。”
謝老夫人擡手打斷她,吩咐朱嬷嬷:“請她進來吧。”
扶楹垂着眼簾邁步進來:“阿楹見過外祖母,二舅母。”
她舉止得體,對蘭流芳也沒流露出多餘的不滿,她這般平和,反倒襯得蘭流芳過于焦躁。
一個長輩,還不如一個晚輩沉穩,老夫人忍不住懷疑,蘭流芳剛才所說的究竟是真是假。
尤其是硯哥兒的事,她倒不知二人之間還有首尾,但硯哥兒那性子,隻怕蘭氏将話給說反了。
讓扶楹進來,她也是為了不偏聽偏信。
“你二舅母說,你不願成婚?”
她問得平和,扶楹一時拿不定她的想法,隻垂首應道:“回外祖母話,阿楹不是不願成婚,隻是阿楹父母才過世不久,阿楹不想在此時談婚論嫁,且阿楹與二舅母所說的李公子并不認識,阿楹不想嫁給一個素未蒙面的男子,還望外祖母理解阿楹之心。”
她這話莫名有些熟悉,老夫人不自覺緩和了神色:“那你想嫁一個什麼樣的人?”
倒是沒想到老夫人會這麼問,扶楹愣了下,随即誠實道:“嫁一個阿楹心悅之,也心悅阿楹之人。”
聽着這似曾相識的話,老夫人舒展了眉眼:“此事的确是我們操之過急了,但你也别急着拒絕,你二舅母一番好意,不妨尋個時機與李家公子見上一面,再做定奪。”
老夫人都說到這份上了,扶楹自然也不好把話說得太絕:“是,阿楹聽外祖母安排。”
蘭流芳在一旁陰陽怪氣的:“阿楹倒是聽母親的話,怎麼我方才好言好語相勸,你卻拒絕得那般決然?難不成還是我這個二舅母,夠不上為你張羅親事不成?”
扶楹垂着眉眼,唇含淺笑:“二舅母這可就冤枉阿楹了,阿楹的确是拒絕了二舅母,但那是因為二舅母言談之間,句句壓着阿楹點頭,絲毫不給阿楹拒絕的餘地,這是阿楹自己的婚事,難不成阿楹連說不的權利都沒有?”
她笑意溫婉,言辭卻綿裡藏針,蘭流芳恨得咬碎一口銀牙:“說得好聽,誰能知道你心裡是不是有别的打算呢?”
她暗示得太過明顯,扶楹即便想輕拿輕放都不行。
若任由她如此亂說,老夫人早晚要懷疑她的用心。
“二舅母這話是想說,阿楹不願意與李家公子成婚,是因為觊觎二表兄,想高攀謝家不成?”
此話蘭流芳說是一回事,扶楹就這麼大剌剌地說出來,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老夫人不虞的目光落在蘭氏身上,無憑無證的事在她跟前說說也就罷了,怎能當着孩子的面直接提出來?
蘭流芳被老夫人的目光看得背心發涼,她刻意直了直背脊:“這可不是我空穴來風故意誣陷于你,母親壽宴那日,你有沒有單獨與硯哥兒見面你自己清楚,我隻是想告誡你一句,硯哥兒議親在即,若因此出什麼岔子,誤了和忠勇侯府的婚事,你可擔待不起!”
她故意拿謝硯的婚事提醒老夫人,究竟是自家親孫兒的婚事重要,還是這麼個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姑娘重要?
謝老夫人收回視線,看向扶楹:“你二舅母所說,可是真的?”
扶楹連忙福身:“外祖母明察,此事絕不是二舅母所說的這樣,當日是二表兄說有要事找我,阿楹初來府上,不願弗了二表兄的面子,遂才與他私下見面,但我與二表兄之間并無半分不清白。”
“你說是硯哥兒找你,那他無緣無故找你做什麼?總要有個理由。”
蘭氏言辭咄咄,扶楹擡起眼簾,不輕不重看向她:“這就要問問二表兄了,他無緣無故找我過去,還非要送我一支簪子,是為什麼?”
蘭氏被她這一眼看得心裡一突,随即火氣熏天道:“你休要信口攀咬硯哥兒,他好端端的送你簪子做什麼?”
“是或不是,二舅母派人去問問二表兄,不就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