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芷香對她莫名其妙的神遊已經習慣了,“小姐,這次春宴,您可得提前準備準備才好啊。”
芷香聲音裡帶着點興奮,又有點小心翼翼,“聽說今年和往年不一樣,宮裡的人也要來,說是要廣納才俊、親近士族,各府未婚的姑娘都要出席呢。”
應如是倚在榻上,正撥着一盞香盞裡的銀針,懶洋洋道:“聽起來倒像是一次大型的人才招标會。”
“啊?”
她笑了一下,“沒什麼。”
人才?其實她更想說的是“選妃集市”罷了,隻不過這個詞在這時空一出口,怕是要驚掉芷香的牙。
這春宴,乍聽是才子佳人彙聚,文會雅集,實際上,不就是把一衆“年華正好、出身尚可”的姑娘按着規矩挨個裝進花瓷瓶裡,供人挑挑撿撿?
賞的都是人,看得也是人,才藝不過是花邊,身份才是真貨。誰家姑娘跳得一手好舞、彈得一首好琴,頂多得句“這花瓶有花香”,最後要不要,全看“挑花人”的心情。
她這人吧,說到底沒那麼高尚,但也不至于甘于做櫥窗裡的擺件。
當然了,作為一名混過無數專家查房和多方會診的三甲主治醫生,她深知一個道理——凡事不能太硬剛,尤其是當你手頭沒兵、腳下沒根的時候。
所以她不會鬧,也不會哭窮喊委屈。她會去,會好好地去。
但準備才藝?
她看了一眼芷香新取來的“宴前才藝清單”,上頭寫着什麼琴棋書畫、詩詞歌賦、舞劍投壺,應有盡有,旁邊還細心地标了“應如是”三字,後頭一連串的鈎鈎劃劃,像是要在春宴上獻技似的。
她懶得翻,隻淡淡說:“我不準備才藝。”
芷香急了:“不準備?那、那小姐您……您要表演什麼呀?萬一點到您了,豈不是——”
“無妨。”她慢吞吞地把香盞蓋好。
“可……”芷香遲疑,“那……”
“不必擔心了,”她輕笑了一聲,“應該也不會有人為難我。”
芷香沒再說什麼,退後一步。
應如是懶得準備,她是真不打算折騰,像是彈琴、舞劍、做畫這種事,在原主的人設裡也不擅長,硬要現學三天隻能鬧笑話,要是給人問診把脈治病開藥還差不多。
芷香忽然覺得,自家小姐醒來後的氣質越來越難以捉摸了。不是那種瘋瘋癫癫的傻,而是一種……不太像這府裡其他人該有的氣場,說得輕,卻壓得住場。
她哪裡知道,這位曾在現代重症監護病房裡穩住一條條命的主治醫生,最擅長的就是在崩塌前維持住表面的風平浪靜。再怎麼不滿,她也知道什麼時候說什麼話,什麼時候該笑,什麼時候閉嘴。
她隻是不想演太多,太累。
這局,她隻打算去露個面。
這就足夠了。
她沒打算赢,隻是想讓别人知道,她還在牌桌上。
窗外風過梨花,枝頭一片微響。
應如是起身整整衣袖,對着銅鏡瞥了一眼,随口問:“春宴哪天?”
“再過五日,老夫人說,要提前兩天就動身,您也要早些收拾……”
“好。”她輕聲應了。
春宴嘛,不外乎燈影酒色,金玉其表。
她會去。
至于去了做什麼、見什麼人、說什麼話——那就看她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