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透,裴玦拎着保溫袋站在女生宿舍樓下,白大褂領子被晨風吹得翻起來。我扒着陽台欄杆往下看,他舉起手機晃了晃:“再過十七分鐘日出。”
“哪有五點半叫人看花的!”我裹着外套沖下樓,拖鞋差點踩到水坑。
他打開保溫袋掏出兩個飯團:“便利店新出的櫻花口味。”熱乎乎的米粒粘着粉色腌蘿蔔,在路燈下冒着白氣。
實驗樓後的櫻樹還籠在晨霧裡,裴玦支起三腳架調整相機參數。我蹲在旁邊啃飯團,米粒掉在觀察日志上:“這棵樹真能準時開花?”
“溫度傳感器顯示花苞已經裂開0.3毫米。”他把外套鋪在長椅上,“坐下等,站着容易低血糖。”
陳昊拄着拐杖從操場方向蹦過來,石膏腿上粘着片櫻花花瓣:“你倆真有閑心!我爸的案子今天二審……”
“醫囑說焦慮傷肝。”裴玦扔給他一瓶熱豆漿,“九點開庭,現在過去剛好趕上旁聽席。”
我扯了扯裴玦的袖口:“不是說好要記錄開花過程?”
他低頭調着相機定時:“證人席有實時直播,在這裡也能看。”
晨光漫過圍牆時,第一朵櫻花“啪”地綻開。裴玦突然伸手遮住我眼睛:“強光傷眼。”掌心溫度透過睫毛傳來,快門聲在耳邊輕輕響了三下。
陳昊咬着吸管湊近相機屏幕:“這照片發我一份,我哥說想看看……”
“先把上次借的解剖圖冊還回來。”裴玦把備用相機塞給他,“去拍東南枝那簇花苞,每隔五分鐘記錄一次。”
法槌聲從手機直播裡傳來時,櫻花已經開了小半樹。我攥着溫熱的豆漿杯,看着屏幕上陳昊父親被法警帶出法庭。裴玦忽然往我手裡塞了顆糖:“薄荷味,醒神。”
“我又沒打瞌睡!”
“你捏皺了三張記錄紙。”他抽出我指間的廢紙團,“緊張的時候還是改不掉這個習慣。”
陳昊的拐杖戳進松軟泥土裡:“裴玦!這破相機怎麼調焦距?”
“右手第三個旋鈕。”他頭也不回地繼續寫觀察記錄,“順便把第七根枝條的花苞數報給我。”
我湊近看他的筆記本,發現每頁邊角都畫着小熊簡筆畫:“這是新開發的記錄符号?”
“某個笨蛋上次說看不懂數據表。”他翻到前天的記錄頁,空白處畫着喝牛奶的小人,“改良版觀測日志。”
法警宣讀判決書的聲音驚飛了樹梢麻雀,陳昊突然紅着眼眶舉起相機:“開全了!整棵樹都開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