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嫣和原打算去祥英宮,把鎏夜盈玉镯還給怡貴妃。但太後冥誕将至,衆嫔妃替太後誦經禮佛,眼下不得空,她隻得作罷離去。
想着三月下旬便是皇上壽辰,洛嫣和乘着馬車前往京城西街。
馬車穿過繁華街市,最終停在一處不起眼的店鋪前。這家名為“複回齋”的小店門面陳舊,若非仔細辨認,幾乎看不清那斑駁的招牌。
洛嫣和提步入内:“章叔在嗎?”
正打盹的學徒猛然驚醒,忙不疊道:“在的,在的!小的這就去請師父!”話音未落,人已跑得不見蹤影。
不多時,一位年約五旬的男子快步迎出:“竟是郡主大駕光臨。”
章貴連忙躬身行禮:“章貴見過……”
“章叔不必多禮。”洛嫣和笑着打斷,扶他起來,然後取出一本書冊,“今日前來是有事相托。不知這本書可否修複?”
這“複回齋”專司文玩古籍修複,雖常有投機取巧之徒前來求制赝品,卻都被章貴拒絕。而這份拒絕的底氣,正是源于他與清晏郡主的交情。
章貴與洛嫣和相識于藥門,其父與藥門淵源頗深。洛嫣和素來欽佩他的手藝,此次特意前來托付的,正是她祖父遺留的手稿。
章貴小心翼翼地翻閱着泛黃的書頁,隻見部分字迹已被水漬暈染,有些頁面更是粘連在一起。他擡頭問道:“這莫非是洛老先生所書?”
洛嫣和點頭:“正是祖父遺墨,可惜保存不善。不知章叔可有把握修複?”
章貴眼中閃過興奮之色:“能修複洛老先生墨寶,實乃三生有幸。郡主放心,我定當竭盡全力。”
“那月底前可完成?”
章貴點頭:“可以,請郡主放心。”
洛嫣和聞言展顔,示意紫珠付錢。章貴連連擺手:“郡主平日照拂頗多,這銀錢萬萬不能收。”
“章叔,一碼歸一碼。這是生意。既然是生意,你們就該收錢。”她執意将銀兩塞給他,“那月底我派人來取。”說罷轉身出門,登車離去,不給他推辭的機會。
小學徒望着遠去的馬車喃喃道:“原來這就是清晏郡主,當真平易近人。”
章貴輕撫書頁,鄭重道:“既是郡主所托,咱們更當盡心。走吧,開工。”
“是!”小學徒精神抖擻地應道。
……
離開複回齋後,洛嫣和的馬車緩緩行駛在熙攘的集市上。她半倚着車窗,望着窗外如織的人流,心底湧起一陣恍惚。這般可以随意出宮,自在穿行于市井的日子,于她而言實在太過珍貴。
“别跑,給我站住!”一陣嘈雜的喊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掀開車簾,隻見遠處的茗福茶樓前,一個身上打滿補丁的灰衣少年正拼命逃竄,手裡緊緊攥着一個錢袋。
洛嫣和定睛一看,頓時認出了那張熟悉的面孔。這不是日後富可敵國的沈文彥嗎?上一世溫承延登基時,此人可是出了不少力。畢竟招兵買馬也是需要錢的。
這小子是個經商的天才,溫承延發現他了的才能後,有意培養。得知沈文彥有個病重的妹妹,溫承延還特意找她來給他妹妹醫治,以此拉攏,想不到今日竟讓她先碰到了。
“臭小子!看你往哪逃!”少年身後緊跟着幾個身強體壯的小厮。
“這錢是我應得的!”少年身形瘦弱,手腳利落,但對方人多勢衆,他很快就被重重摁倒在地。
“啪”的一聲,錢袋掉在地上,袋口崩開,幾枚銅錢滾了出來。
“偷錢的臭小子,還狡辯!”為首的小厮提起少年的衣領,擡手就是一巴掌,“今天偷了錢,明兒就偷别的,京城可容不得你這等賊人!”
“我沒偷!”少年被幾個小厮按着,掙紮喊道,“我替掌櫃賣茶,他答應給我酬勞的!”
“胡說!我何時答應過你?”混亂中,一矮個中年慢悠悠走了出來,居高臨下睨着少年。
“當時很多人都聽到了!”少年急切地環顧四周,希望有人作證,可那些小厮夥計們都避開了他的目光。
掌櫃彎腰拾起錢袋,冷笑道:“看你可憐,地上這幾枚銅錢賞你了,此事就此作罷。”
看着錢袋被拿走,少年掙紮:“偌大的店家竟言而無信!”
“無憑無據,休要胡言。若你還不肯罷休,便連這幾枚銅錢也沒了,你可想清楚。”掌櫃威脅道。
少年死死盯着被奪走的錢袋,手指深深摳進泥土裡,最終頹然松開了拳頭。
見少年老實下來,茶樓的人随之離去。
四周人來人往,議論紛紛,少年狼狽地爬起身,一瘸一拐地去撿那幾枚散落的銅錢。他用手背抹了抹臉上的塵土,卻越抹越花。正要起身時,他一個趔趄險些摔倒,被一雙手及時扶住了。
“你沒事吧?”洛嫣和輕聲問道。
少年看向洛嫣和,見她衣着華貴,便知非富即貴,連忙道:“沒事,多謝這位姐姐。”
洛嫣和看向他的腿:“你受傷了,讓我看看。”
“不礙事的……”少年局促地搓着衣角,當即往後退了退,“小人身上髒,不敢勞煩貴人姐姐。”
洛嫣和聞言,饒有興趣地笑問:“你怎知我是貴人?”
少年答道:“姐姐氣度華貴,容貌傾城,見小人落魄還肯伸以援手,自然是貴人。”
洛嫣和莞爾:“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道:“我姓王,排行老二,大家都叫我王二。”
洛嫣和知道沈文彥有所隐瞞,但并未戳破:“能和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