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攥緊了衣角,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此刻他已知曉眼前人的身份,聞言慌忙跪下,額頭抵在地上:“多謝郡主厚愛,隻是……”
“郡主賞臉垂青于你,你還有什麼可猶豫的?”王之桉見他吞吐,急得直拍桌子,茶盞被震得叮當作響。
洛嫣和溫聲詢問:“可是有什麼顧慮?”
“并非是有顧慮,隻是小人與兄長和妹妹相依為命,如今妹妹身染重病,懇請郡主施以援手救救她!”少年說完,伏在地上叩首,“小人願做牛做馬,報答郡主!”
“放肆!”王之桉直接喝止了少年的話,“郡主金枝玉葉,豈是你能随意托請?真是不知好歹!”
洛嫣和确實醫術精湛,但她是皇上的禦用辨毒師,大應的護國藥師,身受盛寵的清晏郡主。王孫貴胄都請不動她,或者沒人敢提這樣的要求,他一個不入流的市井小子,竟敢開口請郡主幫忙醫治,這簡直是大逆不道。
洛嫣和并不在意這些,問道:“你妹妹是何病症?”
衆人聞言俱是一愣,洛嫣和并沒有拒絕,也沒有生氣,反而是詢問起了病症。
少年眼中燃起希望,急急擡頭答道:“持續低熱,咳嗽不止,背生惡瘡,現已潰膿見血……”
衆人聞言紛紛掩鼻蹙眉,洛嫣和雖也皺眉,卻不是因為嫌惡,而是有些着急:“病勢如此兇險,怎麼不早說,快帶我去瞧瞧。”上一世,他妹妹的病也是洛嫣和治好的,但并沒有這般嚴重。如今聽聞她病症這般厲害,不由有些驚訝。
堂中霎時鴉雀無聲。誰曾想郡主不僅應允,聽聞症狀後竟無半分遲疑與嫌惡之色。
“是!”少年連忙起身,為洛嫣和引路。
直到他們離開茶樓,王之桉才反應過來,他還沒來得及表忠心。
“郡主,郡主!”等他追出去的時候,隻看到洛嫣和遠去的馬車。
“嗨呀,這叫什麼事啊!”這千載難逢的攀附之機,竟被個雜役小子攪了。王之桉重新折返回到茶樓,陰沉着臉質問掌櫃,“那小子究竟什麼來路?”
“這……”掌櫃一時語塞,最後道,“什麼人也不是啊,就是個幹雜活的小厮。”
王之桉又問:“那花見春是怎麼回事?”
“說是他家鄉的煮茶法。”
王之桉若有所思。
見王之桉懷疑那少年的身份,掌櫃覺得或許這人的身份并不簡單。剛要開口詢問是否要調查一番,便聽王之桉道:“看來郡主真的很喜歡這花見春啊……或許,美食可以打動郡主!”
“啊?”掌櫃愣了一下。在他看來,這花見春再好,也不至于讓郡主如此大費周章。這王之桉想了半天,就得出這麼個結論?但既然他這般說了,掌櫃一不好反駁什麼。
與此同時,洛嫣和乘坐馬車,同少年來到了他們居住的巷子。
巷子老舊,道路逼仄狹窄,馬車難以通行,幾人隻得下車步行。巷中偶有行人經過,見到少年歸來,皆面露嫌惡之色,紛紛避讓,一副怕沾了晦氣的樣子。
行至巷子深處,未及進屋,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便傳了出來。
“就是這裡。”少年誠惶誠恐做了個請的姿勢。
提步入内,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濃重的藥味。破舊的屋裡陳設簡陋,光線陰暗,一張木床闆占據了大半空間,上面躺着一個形銷骨立的少女,她身體微微蜷縮,雙眸緊閉,胸口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耗盡全身力氣。
桌上的藥碗還殘留着褐色藥汁,竈台上的藥鍋裡堆積着烏黑的藥渣。洛嫣和細細察看藥碗,指尖輕蘸藥液置于鼻尖。
“她就是我妹妹。”少年見女孩又在咳嗽,倒了半碗溫水,小心翼翼托起她的頭喂給她。
少女氣若遊絲,勉強睜開渾濁的雙眼,虛弱道:“哥哥,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忽瞥見站在一旁的洛嫣和,她微微一怔,“這位是……”
“妹妹别怕,這位是清晏郡主,她一定能救你的!”
“清晏……郡主?”少女聞言一驚,剛說完便又劇烈嗆咳起來。洛嫣和快步上前,扶着她側卧,三指輕搭在她纖細的手腕上。
少年攥着衣角站在一旁,喉結不斷滾動,他心中緊張焦急,但不敢出聲打擾。
凝神片刻,洛嫣和眉頭輕蹙。她輕輕掀開少女的衣襟,查看了她身上的膿瘡,問道:“這病症是從何時開始?”
女孩猶豫開口:“上月初。”
洛嫣和又道:“若你不想死,就不要隐瞞。”
少年聞言失色:“難道不是上月初?小妹,你和我們說實話。”
“我……”女孩有些害怕,這才回答,“大約……去年冬天。”
“去年?!”少年聲音陡然拔高,“你竟瞞了這麼久!你怎麼不早說!”
女孩聽完,目中含淚,聲音委屈:“我不想讓哥哥擔心,所以……”
洛嫣和打斷兄妹二人的對話:“發病前,你們可曾去過萊州西邊的沼林?”
“郡主怎麼知道?”少年愕然,“難道和她的病有關?”
“不錯。”洛嫣和收回把脈的手,“她這病症,是被沼林裡一種毒蟲咬傷所緻。”
“中毒?那……那可有醫治之法?”
不待洛嫣和開口,紫珠已昂首道:“旁人或許束手無策,但既遇我家郡主,自然藥到病除。”
少年聞言大喜過望,連忙跪在地上叩頭:“太好了,妹妹有救了!多謝郡主,勞煩郡主,郡主大恩!”
“先起來吧。”洛嫣和話音剛落,屋外突然傳來兵刃相接的铮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