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趙其添的眼皮賭氣般低垂下去。
她摩挲着他的下巴,細膩溫熱的觸感讓她忍不住在他臉上輕掐一把。
趙其添别過臉躲避,孟元反手繞起他身前碎發。
“知道現在有多少人盯着你嗎?”孟元的聲音緩緩,視線在他臉上移動。“硒陽城上下都巴不得你鬧得越大越好,好為自家男兒騰出位子嫁進來。”
趙其添雙眸顫動,她撫上他的肩膀,聲音依舊輕緩卻帶着肅然。
“你聽話一些吧,少鬧些動靜對誰都好。”
他掀開眼皮直直盯着孟元,唇角驟然勾起一抹譏诮,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至極的話。
侍從難聽的話在腦中響起,诟病他的外國身份,輕視他的心意。
是啊,他這種人哪怕做什麼不做什麼都是第一被懷疑的對象,就連她也這樣認為。
他莫名想起那把折扇,自己也不過是跟那柄被孟元随手放在桌上的物什,輕飄飄掃過一眼,在她眨眼間便沒了印象。
趙其添忽地低笑出聲,笑意卻不達眼底。
“隻有狗才會聽話,太子殿下。”他的聲音含着不明不白的情緒。“如果你不能把我拴起來,那我也不确定還會再做出什麼事情來。”
空氣在兩人視線交鋒中霎時凝滞,氣氛暗潮洶湧。
孟元姿态慵懶地攏了攏衣袖,居高臨下俯視他。
“好啊。”她語氣輕佻。“太子夫性情頑劣,屢教不改,兩日後自行禁閉足一月。”
趙其添面色平靜,悠然俯下身行禮。
“但聽妻言。”
孟元看着他直直撐起身後旋身快步離開,直到安靜的院落再次響起蟬鳴。
“阿銀,叫劉管事來。”
孟元移步窗棂旁遠眺竹林緩解思緒。
葉片掙脫束縛随風揚起,晃悠悠安穩落在一處長廊上,遠處一淺一重的腳步聲漸近。
趙其添跪了許久,膝蓋疼得有些發脹,就連走路都一瘸一拐。
陳為帷攙扶他回到房間坐下,麻溜倒水後又給拿來了藥箱。
掀起裙擺,看着趙其添膝上像是被烙鐵淺淺燙過而泛起一片深紅,他忍不住抱怨起來。
“主子,你這又是何苦,說好的攻略太子殿下還反倒被禁足了。”
話風一轉,陳為帷一邊将藥膏貼在趙其添膝上,一邊語重心長開始支招。
“我就說應該多學學話本裡面那樣嗲嗲的才會被妻主青睐,主子你還是少跟殿下對着幹。”
趙其添掃袖拍向他的手臂。
“你這就不懂了,我這叫欲擒故縱,虞國男子都一個勁地湊在她面前,那我偏不。”
陳為帷聞言腦筋一動,臉上立馬浮現驚喜。
“主子,這個好!”随即又萎靡起來。“可是您都被禁足了,還怎麼擒住太子啊。”
趙其添眉頭微皺。
“這你别管,本宮自有法子。”
他說完便沉默了。
其實自己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讓孟元對他心生好感。
先不說偷情報了,現在哪怕是連最簡單的讓人相信自己的社交好感都完不成。
“主子,點心要給殿下送去嗎?”
陳為帷指了指桌上的描金食盒。
趙其添掀開食盒,淺青色的茯苓糕還溫熱,甜香混着綠茶的清苦漫出來。
茯苓糕還是母親教授他的,沒想到再次下廚自己卻身處虞國。
“反正一開始就是給她的,送了總比沒送好。”
陳為帷來得巧,孟元沒用晚飯,還在書房跟劉管事核對賬目。
“殿下,主夫讓我送點心來。”
她沒放下筆,掃了一眼食盒又将注意力放回賬本上。
“放桌上吧。”
“是。”
陳為帷放下食盒後并未立即退下,而是猶豫地站在原地。
孟元從賬冊中擡眼:“還有事?”
他俯身下跪,恭敬地朝她行禮。
“卑臣願為殿下成為周國卧底,監視主夫動向。”
孟元視線不移,身旁劉管事的目光斜掃過去,她眼尾微微上挑,嘴角扯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冷漠。
“我當做沒聽見,你回去好好服侍主夫吧。”
孟元快速拒絕了。
陳為帷擡起頭想為自己再主張道。“殿下,我是真心的。”
孟元隻是淡淡地在他臉上掃視後停頓了一眼,但那幽深目光如千斤墜,壓得人喘不過氣。
他喉結滾動,額角滲出細汗,原本要說出的話在口腔轉了一圈,最終化作一聲幹澀的吞咽。
“是......”
陳為帷爬起身來再次行禮,最後踉跄着退了出去。
殿内重歸寂靜,隻剩七輪扇有節奏地轉動。
劉管事欲言又止,卻見孟元忽然輕笑一聲。
她将筆杆往硯台上一擱,沉悶的磕碰聲在空蕩的書房裡格外明顯。
“真心?”她的聲音帶有嘲諷。
“一個兩個,都當本宮是傻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