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啷。”
裴峥話音未落,手中的酒杯失力滾落在地毯上。
他下意識撐着案幾向前傾去撿酒杯,隻見裴峥半趴在案上,可指尖卻止不住地發抖。
"臣...失禮...”
裴峥含糊地呢喃着,最後身軀軟,緩緩地臉頰貼着冰涼的檀木桌面,無意識地将手臂環繞在韫紅的臉邊。
侍從繞到他身邊試探,聽見他沉重的呼吸聲裡還夾雜着幾句含糊的呓語。
“陛下,使臣喝醉睡着了。”
孟景平不禁失笑,她揮了揮手,朝身旁禮官吩咐道。
“看來這酒裴大人是喝不下了,備上醒酒湯,送他回帳中吧。”
裴峥座位後一名年青男禮官禮數周全叩拜,恭敬道。
“陛下恕罪,在下顧六安,裴大人是臣之師,在周國時都是學生代為受賜,若陛下不棄,微臣可為師父受下賜酒。”
孟元視線剛從司徒林胤與江涅那處回轉,沒想到母皇這處也熱鬧的很。
可惜,母皇最不喜歡的就是規矩森嚴的酒桌文化了,更别提代人喝酒這種逞能又沒心意的事情。
這位顧六安還是自求多福吧。
果不其然,高台上孟景平臉色不悅,嘴邊一聲輕哼在一衆歡快樂曲中尤其罕聞。
“看來周國人在宴飲行事上倒是千差萬别,代酒一事虞國從未有過。”
顧六安聞言将頭壓得更低了,他不明白為什麼虞國皇帝的聲音中摻着沒由頭的冷,難道是自己行禮沒做對嗎?
孟元撐着頭在旁邊看熱鬧,她倒要看看究竟誰來收場。
“陛下,不如将這杯酒賜予我如何?”
趙其添突如其來的自薦惹得兩國在座賓客齊齊看向他。
孟元不解地回頭看,視線透過白玉耳環望見了趙其添壓抑慌亂的臉龐,可他早已起身移步至高台前叩首跪拜。
孟元精神收緊起來。
趙其添身份特殊,這時候上去摻和真是多管閑事。
孟景平卻滿臉饒有興趣掃過他輕薄的背脊,而後又朝孟元一笑。
“太子夫這是替周國使臣喝賜酒?”
她勾起唇角,語氣溫和到讓人很容易忽略了語言上的指引。
趙其添額頭指地,傳出的聲音帶着悶悶的效果。
“卑臣新婚時,陛下未賜酒。”他語氣恭謙。“今日恰逢兩國朝臣在此,這才鬥膽求賜酒一杯。”
“砰!”
高台上孟景平猛地一掌拍在案上,震得杯盞齊齊移了位置。
她眉峰壓得極低,雙眸在十二冕旒後寒光迸射,方才還帶着幾分笑意的唇角此刻繃成一道淩厲直線。
衆人聽見聲響視線紛紛下移,無一敢動。
“哈哈哈哈...好!”
孟景平爽朗悠長的笑聲傳至帷帳各處,吓得所有人都膽戰心驚起來,生怕自己做了什麼惹得皇帝惱怒。
她大手一揮。“鶴易,給太子夫賜酒,就算是嶽母給新夫的祝福。”
台下趙其添應聲答道。“謝嶽母大人。”
孟景平從案上拿起一杯熱茶淺啄一口,又恢複了如常笑顔。
“周國真是養了一個懂禮識的好儲君。”
孟元眼看着趙其添飲下酒沒了辦法,木已成舟隻好接受。
她走上前在他身旁站定向孟景平躬身行禮。
“夫婿一時唐突,擾了陛下與友臣和睦。”
話畢便扯起趙其添帶回位子上。
孟元扣住他腕上的手微微施力,小聲警告:“别管閑事。”
趙其添抽出手揉了揉,側身将頭靠在她肩上,語氣帶着柔弱道。
“殿下,你弄疼我了。”
周國使臣都在,孟元一時止住了要推開他的念頭,借機擡起手扣在身旁人肩膀上。
她左手舉杯朝正對面的周臣們狡黠一笑,随後将杯中酒直直灌進趙其添嘴裡,惹得他輕咳不斷。
真是好大的挑釁。
周臣們面上依舊裝作客氣回敬,又在飲下酒後與同僚們交換略有深意的視線。
小插曲過,樂曲更疊,舞者早已換了兩撥人,衆人又恢複成宴會剛開始時的随意放松。
孟元身為太子,沒人敢跟她敬酒,不過自己倒樂在清閑,埋頭在案前吃起菜來。
“唔...”
趙其添晃悠悠倒在她身上,連面前的酒杯都被他掃倒在地。
又作什麼。
孟元有些煩了,她放下竹筷将他支起來,但趙其添跟夏天融化的卡拉膠雪糕似得耷拉着腦袋随她擺動。
“喂,醒醒。”
她掀起掩在他臉上的長發,碰見趙其添目光虛無地劃過自己又失去意識倒向一旁。
他側臉蒙上了一層柔光,眼角泛着薄紅,雙頰上像宣紙暈開的淺粉胭脂,衣領處稍稍敞開露出了半截緊緻鎖骨。
趙其添朱唇微啟,饒是再有骨氣的女子此刻也該被他這幅模樣動心。
不是灌我酒嗎?
那就讓你看看我深夜學習《攻略妻主的一百種方式》的成果。
沒成想,孟元直接将他推向身旁侍奉的陳為帷身上。
她冷聲吩咐道:“送你主子回帳子裡,阿銀你也過去幫忙。”
雖然還是那副“醉酒”模樣,但若是仔細看便能察覺趙其添眼皮下亂動的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