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嶽覺得三島吵到他釣人魚了,但礙于他是自己父親,沒有作答,默默将到手的魚又丢入海面,然後繼續甩鈎垂釣,也不在乎三島在他耳邊說些什麼。
三島奪過傅嶽手裡的魚竿,拉着他往家走,傅嶽還是不肯放棄釣人魚,拒絕了三島。
三島拗不過長大的傅嶽,隻好讓他按自己喜歡的去做,自己則回家做飯去了。
也從這個時候開始,傅嶽對這一片海灘産生了獨有的眷戀,每天他隻有兩件事,睡覺和海釣,這期間就算刮風下雨也沒能打斷他海釣的決心。
過了幾天,傅嶽覺得單獨垂釣的效率太低,家裡的船跟網父親出海要用,不可能給他抓人魚用,隻好自己去街上新買兩條釣竿,而後又在家裡找到一張舊漁網,就這樣出發去海邊垂釣。
路邊的村民看傅嶽一套全副武裝的模樣,都紛紛以為他要一個人幹大事,抓很多魚,跑到他跟前誇贊他。
“是傅嶽啊,什麼時候回家來了?這是去抓魚啊,真是好樣的,三島知道有你這樣的兒子,肯定為你高興。”鄰居對傅嶽豎起大拇指表揚他。
傅嶽徑直路過他,嘴角揚過一絲笑,得到誇獎他心裡自然還是高興的。可他剛一過去,鄰居立馬又露出另一副嘴臉,對傅嶽厭惡的不行。
傅嶽覺得這沒什麼,等他找到人魚把她抓回來,到時候所有人就會認同他,這點挫折不算什麼。
又過去三天,傅嶽依舊和島上的村民一樣早出晚歸,可唯一不同的是,别人都是滿載而歸,而傅嶽則是兩手空空,早上帶了多少裝備出去,晚上還是帶着多少裝備回來,除此之外身上一條魚都沒有。
這期間不免有村民來問他緣由,傅嶽當然是實話實說,說他看見了人魚,把抓到的魚放掉,就是為了讓自己的族人現身。
打探的村民一聽,告訴他島上的人魚傳說是騙小孩的,讓他老實捕魚,說辭基本和他父親三島勸誡他的一模一樣。
傅嶽不聽,說他影響到自己抓美人魚,讓村民走開。
村民一看傅嶽執迷不悟,一臉嫌棄的離開了那裡,從此再沒有人來問過他,而傅嶽也不知不覺成為了島上人盡皆知的瘋子。
一個人垂釣時,傅嶽難免會無聊,這時他就會去沙灘找找有沒有擱淺的魚,途中看見一些好看的貝殼,他還會收集起來,他覺得可以把它們作為禮物送給久未逢面的族人。
有時候做夢太入神,魚上鈎了他都沒有收杆的動作,路過的村民無一不對他議論紛紛,這些不好聽的話自然也傳到了傅嶽父親三島的耳裡。
兒子在村民眼裡印象這麼差,三島心裡也很難受。
三島覺得這不是辦法,再這樣下去,傅嶽以後在島上就沒立足之地了,決定改變傅嶽的現狀。
為了改變傅嶽在鄰居們眼裡的印象,同時也為了改變他自己,三島硬拉着不願意出海的傅嶽,登上自家的漁船出海。
可傅嶽上船後,不是一個人發呆,就是拿着魚竿海釣,三島看他把釣上來的魚抓了又放,心裡很不是滋味,他這大半輩子,放生的魚加起來都沒傅嶽這個月放的多。
知道傅嶽德行,三島也沒指望傅嶽能幫他,隻要到傍晚的時候,讓村民們看到傅嶽帶着滿滿一筐魚回家,那傅嶽在村民眼裡的印象就會被打破,三島目的在此。
累了一天,船艙裡塞滿了被三島拍暈的海魚,傅嶽還是像個木頭人一樣坐在船尾垂釣。
三島從未像今天一樣累,想着快結束了,讓傅嶽幫自己裝魚。
傅嶽聽到傳喚就過去了。
三島在船頭把撈上來的魚,拍暈一條條丢給船尾的傅嶽,傅嶽轉手接過,三島一回頭去拿剩下的魚,傅嶽轉眼就把魚放生了。
漁網逐漸被三島清空,這時船邊漂來幾條翻肚白的魚,三島一看,這不是被他拍暈的魚嗎?再一看,傅嶽正在把船艙裡的魚一條條放掉。
傅嶽覺得這些魚太可憐了,每一條都像人魚在向他求救。
三島忍不了了,他拿着手邊的魚竿就要去教訓傅嶽,他辛辛苦苦一天,就為了給傅嶽在村民眼裡正名,而傅嶽卻這樣不知好歹,糟蹋他的勞動成果和好心。
他怒吼一聲:“魂淡!給我住手!”然後氣沖沖走向傅嶽,甲闆咚咚咚發出沉重的腳步聲。
三島剛走過去,由于傅嶽放了半個船艙魚的緣故,加上他踩的用力,導緻漁船受重不勻,朝一面傾覆,船就要翻了。
三島反應過來,為了不讓傅嶽受到傷害,直接跳進海裡,才保住了船,接着他露出一個頭對船上的傅嶽大喊。
“快拉我上去,魂淡!”
傅嶽伸手去拉三島,另一隻手攀在船沿上,可沒曾想,三島太重船沿受不住壓力直接斷裂,傅嶽也一同掉入海裡。
倆人就這樣狼狽的成了落湯雞。
三島怒上加怒,想指責傅嶽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他在海面漂了半天,也沒見傅嶽上來,便潛到水底去找,結果什麼都沒有。
三島由怒轉憂,開始慌了,從小到大他幾乎沒陪過傅嶽,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遊泳,浮在海面焦急的呼喊:
“傅嶽!你在哪?我已經失去你的母親,我不能再沒有你了,傅嶽。”三島一臉悲痛,後悔剛剛對傅嶽這麼兇。
三島等了半天,傅嶽還是沒有出水的動靜,隻好自己先上船,也不管船艙裡打到的魚辛不辛苦,全部丢入海,隻為減輕船的重量,找傅嶽的下落。
傅嶽躲在海裡,想等三島消氣後再出現。
三島不知道傅嶽會遊泳和憋氣,獨自搖着船在海面叫喚傅嶽的名字,傅嶽故意沒有回應,趁機偷偷潛到船尾,手扶着船上逗留下的麻繩,跟着三島在海面溜了幾圈,在海裡遊泳,可是他與生俱來的天賦。
整整過去半個小時,海面還是沒有任何傅嶽的線索,三島幾近崩潰,最後他把船停在傅嶽掉下海的海域,望着絕望的海面自責。
“我不是個好父親,保護不了我的妻子,也保護不了我的孩子,那我活着的意義是什麼呢?還不如……”
說完這些,三島淚如雨下,想投身這片大海。
傅嶽躲在船尾偷聽,在三島投海前敲擊了下船體,不厭其煩發出聲來。
“喂喂,不拉我上去,在上面說什麼廢話,把船開那麼快,是想讓我淹死嗎?”
熟悉的聲音傳入三島的耳内,他走到船尾一看,傅嶽頂着個濕頭在下邊哼歌,好不自在。
顧不上打罵,三島把傅嶽拉上船,敢情自己是被兒子給耍了。
傅嶽上船的第一件事,三島就給了他兩棍子,訓斥道:
“下次你再敢幹這樣的事,你還不如被海水淹死的好,老子當兒子這麼些年,還是第一次被兒子耍。”三島越說心裡越委屈,可臉上的表情又氣又笑。
傅嶽覺得這兩棍子挨得值,從剛才三島找他的舉動來看,他感受到了三島對自己的愛,心裡對父親死心的那一份情感,似乎在剛才被喚醒了。
傅嶽是滿足了,但三島心裡就不平衡了,他覺得自己在兒子面前丢了臉,還是沒忍住自己的脾氣。
“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管你的事了,這條船交給你打理,怎麼使用它來養活你自己,全看你自己怎麼做,不過有一點,你不許學我跳海。”三島紅溫着臉特意強調最後一點。
傅嶽憋住不笑,可還是被三島看穿了,一棍子抽到他身上,三島久經不笑的臉露出一點笑來。
父子倆捧腹大笑起來。
“再笑把你丢海裡喂魚去。”三島有意在傅嶽面前樹立起自己作為一個父親的尊嚴,傅嶽也隻好配合他,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