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文學城獨家首發）

小島煮淡水的地方，是在西側的祭台附近，那裡常年放置一個竈台，沒有水喝時，大家就會去打海水，把海水灌到竈台上的大鍋子裡，蒸淡水喝。

傅嶽在海邊打了一桶海水，幾天沒下雨了，這時的沙灘上基本沒什麼魚了，反倒多了許多被沖上岸的垃圾。

走到竈台時，發現竈已經被海水沖跑了，地上就隻有一攤黑炭的痕迹，鐵鍋早已不知所向。

沒有辦法，他隻好把海水再提回去，無意間路過海穴，傅嶽順手将海水倒入其中，而後望着海穴裡鏡子中的自己發呆。

他又想起祖母曾經對他說過的話，當海穴灌滿水以後，人魚就會來到這片沙灘上。

傅嶽很後悔那晚錯失與人魚會面的機會，而現在短時間内天上也不會下大雨，海穴是不可能再和那天晚上一樣，一下子灌滿的。

他原地杵立一會，看到手上拿着的空桶，一個空前絕妙的主意在他的腦海中迸發，沒有雨水灌溉，他可以自己打海水灌，反正大海的水多。

于是他跑去海邊，打了一桶水往海穴灌去，精衛填海般的來來回回跑了幾十躺，可海穴中的水位沒有因為他的灌溉而水位上漲。跟偌大的海穴對比，他手中的桶顯得格外渺小。

傅嶽打水也泛了，覺得很熱，不管他付出多少，海穴中的水位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他直接丢掉水桶，把自己當成海水跳入海穴，傅嶽一下子涼快了。泡在海穴裡的時候，傅嶽感覺像回到了家。

海穴由于前一晚吸納了足夠多的海水，并沒有像平時一樣出現漩渦把傅嶽吸入穴底，傅嶽在水面上玩的很開心，忽然他想到了什麼。

他仰頭喝了一口水，發現這水居然是淡水，而後開始潛往海穴底部，他想去底部撞撞運氣，沒準人魚還躲在下面。

傅嶽深吸一口氣，獨自往下潛行十幾米，眼前的通道逐漸變窄，看着要接近地面時，他又看見最下層有東西在黑暗中發光，一旁還有魚類在繞着光亮遊過。

傅嶽立馬打起十二分精神，抿着氣往前遊去，他能感覺到，美人魚就在底下等他，不顧氧氣不足的危險，一個勁往下潛。

他不知道那發亮的東西是什麼，但他潛意識中知道，這個海穴可以通往人魚王國，說什麼他也要抵達海穴的最深處。

水深十五米一直到将近二十米，這已經是普通人類幾乎無法達到的深處，更何況還是毫無氧氣罐的情況，這對潛水員來說，都足夠他們上去換一次氧氣罐了。

而傅嶽并沒有上去換氣，從小他就能比别人在水下多憋氣五分鐘，可眼前的通道不足以讓他這多出的五分鐘到達。

傅嶽在想，如果他現在就這樣上去換氣，那就意味着他可能會失去與人魚見面的唯一機會。

他心有不甘，在接近魚鱗時，頭部的意識逐漸在水中渙散，但他的腳掌像有記憶似的，還是在不斷往下遊弋，直到他眼前出現一片發光的鱗片。

他竭盡全力用嘴叼緊鱗片，全身的感官在那一瞬間崩塌，水壓像石頭一樣重重鎖在他的身上，遏制了他的呼吸，失去所有知覺以後，他還是沒有松開嘴上那片光鱗。

沒有知覺後，傅嶽反倒咬得更緊了，緊接着，他感覺到口腔中一股熾熱，淡淡的血腥在他的鼻腔中打轉散開，口中魚鱗劃破了他的皮膚，血液瞬間盈滿他的口腔。

傅嶽睜不開眼睛，嘴裡鱗片的光強到透皮發紅，朦胧了他的視線，他看不清眼前的虛影。他微微張嘴，吐出的血水與海水發生了反應，直接激活了蘊藏在海穴中的淨化魔力。

魚群從他的四周遊過，啄弄傅嶽的四肢，無意識中，一群濑魚從他跟前遊過，其中一條濑魚的尾鳍剛好從傅嶽的嘴唇上略過。

無意識中，傅嶽抓住了它，将濑魚貼在臉上，輕吻它，在那一瞬間他好似自己也變成了魚，似真似假的把它當成了人魚在親吻自己。

濑魚沒有逃走，反倒任由傅嶽親近，不知不覺所有的魚類也都被傅嶽吸引靠了過來。

周圍的池水開始變化，傅嶽的雙腿似有若無長出幾片鱗，模樣也似換了一個人。他繼續抱着濑魚，感覺這不是夢，直接将濑魚攬在胸口，待意識全數散盡，濑魚們趁機逃離傅嶽朝底部遊去，傅嶽腿上的鱗也自然消失。

傅嶽一個人緩緩往下沉去，眼前的光已然全無，他感覺自己貌似很久以前已經死過一回，那時他也是一條魚。

穴底的暗流開始湧動，朝水面送去一顆巨大的氣泡，這氣泡剛好把昏迷的傅嶽送回了水面。

浮上水面後，一顆水珠跳入傅嶽的眉心，将他的意識拉回，随後他被路過的村民發現溺水在海穴中。

都知道他是島上的瘋子，大家不敢貿然去救他，怕傅嶽拉自己下水，就叫來了他的父親三島。

三島聽聞傅嶽溺水，立馬放下手中的活計趕往海穴，将傅嶽救回岸邊。

上岸後，傅嶽的臉色發白，唇齒間死死咬着一塊玻璃狀的魚鱗不肯松嘴，三島沒有辦法，隻能按壓他的胸部，水從他的鼻腔中流出，外加一點人工，傅嶽這才緩過來氣。

傅嶽醒來後，兩手亂抓對着空氣說夢話，他夢到人魚把他救上岸，嘴裡嘟嘟囔囔：

“人魚，真的有人魚，是人魚救了我，她還親我了。”夢話險些把他誤以為是鱗片的玻璃吞下去肚裡。

“什麼人魚救了你？你看清楚，是你老子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