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岫沒想到,江複淮的執行力如此之高。
這話說完沒過多久,他就把江複臨送了過來。
眼前的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像一團被揉皺的紙,再也恢複不了原樣。血痂混着頭發黏在消瘦的臉頰上,他雙目發紅,已然不能視物。
也不知道是誰的主意,江複臨被洗了澡,擦了身體。
因此他整個人看起來幹淨許多,天光下洩在他身上,照得傷口也駭人許多,幾乎每一處撕裂翻出的傷口,都可以看見白骨。
若不是他的胸膛輕微起伏,白岫幾乎以為他死了。
“公子命奴婢告訴姑娘,莫要忘了你與他的約定。”
今日江複淮沒來,隻派了個竹元過來,白岫不懂他什麼意思。
且聽竹元将話說完,拍了拍手,婢女就端着一個托盤上來。
托盤上,赫然放着一碗中藥。
畢竟是在末世待過的,白岫冷起臉威力還是很大的。
她周身空氣幾乎停滞,緊緊地盯着竹元,淩厲的目光上下打量,又從竹元“五彩斑斓”的臉上轉到藥碗上,“這什麼東西?”
竹元壯着膽子,陰陽怪氣、拐彎抹角地回道:“白姑娘不是說選咱們公子嗎?”
“光說不做可不行,還得付出真實行動。”
她眯着眼睛笑,白岫已經厭惡至極。
罷了,本就是這樣。最開始嘲笑自己的是她,同自己說話鬧着玩的也是她,現如今惡心自己的也是她。
總有些人見風使舵,趨利忘義。
白岫知道這太正常不過了,隻是此時,她透過竹元,仿佛看到了一隻剛成精不久,還不太會使用人皮的黃鼠狼,她滿臉奸笑地說:“這是咱們公子特地為三公子尋來的……失魂散。”
“姑娘,得服侍三公子服下。”
白岫越聽越不對勁,拍桌而起,怒言:“這是你的主意,還是你家公子的主意?”
“打量着蒙我呢是嗎?我要見二公子?”
竹元一張白面笑得白岫汗毛聳立,她陰着嗓子柔柔道:“姑娘莫急,這失魂散,才是公子給姑娘的絕佳助力。”
“這失魂散可助昏迷之人清醒,病人每日服用,至少有兩個時辰與常人無異。”
怎麼可能有這種好事?白岫心下疑惑,沒反駁聽她繼續道:“而這兩個時辰過後,他就會如同稚童一般熟睡,即使醒來也會乖乖聽話。”
“公子說了,三公子為人陰險,恐姑娘拿捏不住他,因此每日兩個時辰足以。”
白岫默了,她掀起眼皮不耐煩地看向竹元:“我要見二公子。”
她不與竹元交流,這樣的表情,分别在說竹元不配。
白岫的态度和措辭狠狠地刺|激了竹元的自尊心,她暗暗咬住下|唇,退了出去。
*
白岫是傍晚時分見到江複淮,他正從外面回來,風塵仆仆、神色疲勞。
白岫沒直接當面罵他,她就下人給江複淮準備的位置坐下,端起他的那副碗筷,吃起東西。
江複淮遲疑了一秒,索性又叫下人拿了碗筷,坐在旁邊。
“找我什麼事?”
“你讓其他人退下。”
江複淮不明其義,還是照例讓下人退下,隻留身邊一個白面小太監。
這人白岫知道,叫李德順,甚至可以為江複淮去死,是他的親信之一。
見白岫一改往日的親民風格,吊着眼睛打量着李德順。江複淮直言:“你有什麼事直說便是。”
白岫點頭,她完全把自己放在一個和江複淮合作隊友的位置上,直言不諱,心态平和地與他商量。
白岫:“有兩件事需要說。”
“第一件事,你找我說話,對我發号施令,都可以,沒問題。”
“你能不能不要找一些人不人畜牲不畜牲的東西來污我的眼睛?”
江複淮神色茫然,看樣子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白岫将今日從竹元那裡所受的氣惟妙惟肖地模仿了一遍,惹得江複淮忍不住翹起了嘴巴。
宮中的人慣會見風使舵,拜高踩低。
有些人不着痕迹地見風使舵,叫你無知無覺,下次見了還笑呵呵的。有些人就像還沒成精的畜牲,行為扭捏做作,叫人惡心。
他明白白岫碰到了什麼,隻是沒想到她被氣得這麼狠。
“拜托,二公子,我是替你辦事的,我又不是你的奴才。”
“我什麼性格你不明白?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非得給我整這出?怎麼了,惡心我一下阖府上下就過年了是嗎?”
“你說說從我來這兒到現在,舒心過一天沒有?”
“誰都能踩我一腳是吧?竹元也行,屠三扈也行!”
“早這樣你留着我|幹嘛啊?非得讓我過來給你添堵嗎?”
江複淮笑着看向白岫,李德順适時倒了一杯水給白岫:“姑娘消消氣,是下人不懂事,沖撞了姑娘。是奴才辦事不力,不關公子的事,別傷了姑娘和公子的情分。奴才這就把她調走。”
江複淮低頭夾了口菜,“不用調了,直接就地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