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城外,裴家的田莊。
祝餘和決明等在檐下,不多時,裴溪的馬車遠遠而來,她領着官府的人下了地宮,官差将内裡的贓物和證據收拾妥當,那宵衣衛被帶走,關押在獄中。
莊子裡的丫鬟婆子圍上去,扶着裴溪下馬車,而後又熱熱鬧鬧地招待護衛們去莊子裡其他住處歇息。
“怎麼等在這兒?”裴溪說。
一邊說着,一邊拉着祝餘二人進屋,如今已近天明,田莊裡有縷縷炊煙飄散,雪光剔透,将院子照得亮堂起來,裴溪将窗子打開些,坐在窗邊與祝餘說話。
有下人搬了小凳來,祝餘和決明與裴溪相對而坐,從山上帶走的人都已在莊子裡安頓下來,莊頭正安排人在竈下準備飯菜。
“裴溪姐姐為何會在那處地宮裡?”祝餘接過婆子遞來的暖身茶,開口問道。
這是在地宮裡裴溪沒來得及解釋的事。裴溪喝了口茶,往後輕輕靠在腰枕上,這才回答祝餘:“先前在蒼梧山被這夥人陰了一把,我查了他們好些時日,才尋到這地宮。”
裴溪是個絕不吃虧的性格,自蒼梧山獲救後便一直謀劃着報仇,隻是家中有事,耽擱了些時間,等到裴家上下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她才騰出手來,追着這夥人一路跟到了雲州。
原來是報仇。祝餘心下稍安,又想起暗道裡那些護衛稱呼裴溪為家主,她意識到其中關竅,便笑道:“還沒來得及恭喜裴溪姐姐得償所願。”
裴家是商戶出身,行事不拘,裴溪的父親年紀大了,便定下三年之約,家中子女各憑本事,屆時由族中長輩們一同選舉新任家主。
看那些護衛的做派,想必是裴溪已順利擊敗她的姐姐和兄長們,掌管了裴家。
裴溪聽到這話,面上也難掩喜色,“别光顧着說我,你不在京中,跑到雲州來做什麼?”
祝餘一頓,不知該從何說起,隻好挑挑揀揀将宵衣衛的事說給她聽,裴溪聽得一臉凝重,又想起方才荒山之上,她與刺史到時,祝餘攥着那黑衣男子,一臉兇相,她回身将窗子合上,有些緊張地問:“這麼說,你現下還在被宵衣衛追殺?”
決明聞言,看了裴溪一眼,知道這是祝餘信任的人,默默補充了一句:“不止是她,還有我們。”
裴溪擡起頭,目光在她二人之間逡巡,漸漸斂了神色,思索了一會兒,提議道:“若是追得緊,不如你們同我去裴家。”
祝餘搖搖頭,“宵衣衛不足為懼,我們此次前來也是發現了這地宮,想要一探究竟。”她想了想,又問裴溪:“姐姐可曾聽說過一人,名喚崔南山。”這是地宮密室裡那半本名冊裡尚未被劃去的名字之一。
“崔南山?”裴溪詫異道,她微微坐正了身子,“可是那位十年前辭官回鄉的首輔崔南山?”
那時裴溪年紀尚小,聽父親說起過此人,出身有名的崔氏一族,曾為太子太傅,奉先帝之命,輔佐彼時還是太子的陛下,陛下即位後,他曾位及首輔,與陛下攜手推行新政整肅吏治,後來在朝堂争鬥中遭人陷害,與陛下起了嫌隙,激流勇退,辭官回鄉,從此偏安一隅不問世事。
祝餘與決明對視一眼,彼此都有些驚訝。下山後祝餘與決明曾仔細研讀過那本名冊,其他幾個名字多多少少都有所耳聞,都是前幾年在職的朝中官員,唯有這崔南山,她二人都不曾聽說過。
“那裴溪姐姐可知,崔南山如今所居何處?”
裴溪仔細想了想,取了榻邊挂着的地圖來,将圖紙鋪在小桌上,蔥白的手指緩緩朝上,落在一處名為長濘的地方。
祝餘的目光跟随着裴溪的手下動作,掠過長濘,在旁邊的丹朔二字上停留了一會兒。
三人正商量着後續要如何安置從地宮裡救出的那些人,裴溪身邊跟着的管事媽媽便領着人進來上菜,祝餘收了話角,三人起身過去用飯。
用過飯後,祝餘與決明被領着去了莊子裡的客房,房中備好了熱水,兩人洗去一身疲乏,歇息了一會兒。
再次醒來時已近正午,兩人收拾妥當,便預備着向裴溪辭行。
到裴溪的院子裡時,她已等候多時。見祝餘二人前來,裴溪拍了拍手邊的兩個包袱,“這是給你們準備的一些行路的盤纏,長濘地處偏僻,如今世道不太平,這一路上不知會遇上什麼,你們要多加小心才是。”
祝餘沒有拒絕,輕聲謝過。裴溪又說:“昨日聽你的意思,你與決明是在救人?”
決明點點頭,她對裴溪印象很不錯,從地宮到這裡,一路上她舉手投足之間都透着股讓人信服的感覺,決明解釋了幾句:“不止我們,還有早先一起從宵衣衛脫身的幾位同伴。”
裴溪點點頭,沉吟片刻,試探地問道:“聽聞蜀地險峻,不是什麼繁華之地,你們要在那裡安置這麼多人,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