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啞火。

開水煮青蛙一樣，扔下去就浮不起來了。

有的人似乎沒聽清，問：“賴什麼？”

“賴皮蛇。”

那人依舊頂風作案，也不知是真不懂還是假裝，“賴皮蛇是什麼？”

“笨死了，一聽就是一種蛇的名字....”

當啷一聲，是硬物掉入台面的聲音。

“好了安靜，我還在這呢，當我不存在呢？”

譚雅詩眼眸森然環視一圈，嗓音裡夾帶着愠怒。

“報告！”一個平頭男生敲了三下門，伸着脖子探進室内。

衆人的視線被門口的男生引走。

譚雅詩放下手裡的剪刀問：“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賴主任讓我來通知一下，叫幾個人去教務處領校服。”

男生走後，立刻有幾個識相的勾肩搭背地走出教室。

譚雅詩知道他們是去教務處了。

風浪過後，譚雅詩握着剪刀把地上的幾摞書拆了。

嶄新的課本赫然湧入眼球，色彩的交疊已經讓許多人的視覺受到了沖擊。

“開學恐懼症”應聲而來。

沈宴竹看見自己的同桌自告奮勇去前面抱着十幾本藍色的新書回來。

遞送到他手裡時貌似還“嘿嘿”了一下。

擡眼一瞧，是本橙色封皮的生物書，中央标着“必修一分子與細胞”。

順手一翻，頁碼自動定位到二十六頁——核酸。

沈宴竹看到第二頁時，恍然間察覺到什麼一樣撩起眼皮，發覺他的書桌上整整齊齊地碼成一個小山丘。

而做這件事的主人同他一樣正翻看着同款生物書。

窗外投進來一股形狀規則的長狀光束，溫柔的打在阮清聿淨白的指節上。

男生左手卷着課本，指骨微微彎成一道圓潤的弧度，光與影的交錯平添出幾分層次感。

沈宴竹的目光鎖定在書本上面的兩個圖形上的“核苷酸”三個字，平舒一口氣：“阮清聿。”

被喚到名字的阮清聿登時合上書，展出一副笑顔：“怎麼了小同桌。”

聲音輕到忽略不計，但阮清聿依舊選擇應下他的回複，因為他真的聽見了。

“謝謝你幫我拿書，”

“不用謝”三個字還沒脫出口，阮清聿聽見他又補充：

“但我想你誤會了，我的腰很好沒有任何不妥。”

阮清聿狐疑地盯着他顯然不信，“那你給我看看。”

說罷就要上手去撩沈宴竹的衣擺。

側面揚起沖動的氣流，沈宴竹卻比他更快一步地站起身，臨走前丢下一句自認為毫無波動的話：

“不、不用了，它很好謝謝。”

-

整理了一個多小時，十六班終于煥然一新，連同角落裡都有了點人氣兒。

沈宴竹把洗幹淨的抹布利整地疊起來，扣到衛生角的小桌上，桌沿挂着白布，左右兩頭用圖釘緊緊嵌進去。

簾子一掀，嶄新的掃帚安靜的躺在裡面。

譚雅詩說收拾完衛生就可以離校了，明天正式上課，早上會有升旗儀式必須穿戴好校服不要遲到，下午的時間留着預備學習用品。

班裡的同學都走的差不多了，椅子倒扣在桌面上，隻有零星的幾個還停留在座位交談。

沈宴竹回座位取書包，拎到手裡的時候某個小口袋傳來嗡嗡的震動聲，他拉開拉鍊摸出裡面的諾基亞，來電人是鐵頭。

綠色鍵子向下凹陷，迷你小手機貼到耳側，對方率先講話：

“喂珠珠，你們班大掃除完了嗎？”

孟鐵仿若身處喧嚣地帶，音調還有些渙散，但勉強能拼湊出完整的句子。

“已經做完了你們在哪裡，我現在去找你們。”

電話那頭報了個地名，沈宴竹點點頭随即切斷通話。

小靈通被重新塞回書包裡，又把身前的椅子擺成和其他同學一樣的姿勢後，擡腿就要去和孟鐵他們會集。

阮清聿提着半桶水從門口進來，和要走出教室的沈宴竹撞了個滿杯。

塑料桶落地，阮清聿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同桌你這是要去吃飯嗎？不如等等我呗，我知道一家超好吃的店，一起？”

好吃的店？

明薔從後門進來就捕捉到這四個詞。

地面未幹，他腳底跟着一滑略顯生澀，鞋尖堪堪滑出去幾厘米就止住了。

他也不覺尴尬，直接扣上了阮清聿的肩：“哎一起一起，我也要去！帶我一個聿哥。”

“聿哥”額角突了突，齒縫間蹦出幾個字：“好、啊，”說罷他又滿臉期待地轉向沈宴竹的方位。

沈宴竹的視線在兩人身上停留片刻，從容解釋：“不好意思啊，我今天約了别的朋友，下次有空吧。”

阮清聿捏了捏鼻尖，“那，好吧，隻能明天見了。”

-

北高兩側的店鋪像是兩個極端。

左手邊拐角立着家奶茶店，名叫“根号幾”。

店門口盤旋着一大批高一新生，再往前瞧人群如潮，不斷向前湧動。

而右側俗稱美食一條街，鋪滿白石磚面之上，肉眼可搜尋到人形。

沈宴竹出了校門，一眼鎖定牌匾下的兩人。

小胖子手裡握着瓶冰水，看見他時眉眼舒展。

吃飯的地兒是路口一家新開的滑蛋飯，孟鐵眼賊，那三個字直往他眼睛裡鑽，趁着開業優惠說什麼也要嘗嘗鮮。

幾人按着菜單的熱門推薦點了餐，折返回原座後沈宴竹注意到四周布滿清淡的檸檬味，像是某清新劑的氣息。

翟春曉口罩一直沒摘下，自上午那事讓她生出心理陰影，走到哪都戴着。

盡管沈宴竹說‘隻做你自己就好’，可她依舊沒法忽視陌生人異樣的猜忌。

胎記有一枚紐扣大小。

離近些看去，像一隻撲在臉蛋上小憩的紫色蝴蝶。

滑蛋飯很快就被端上桌。

孟鐵早就餓了，沖進洗手台淨了手才敢拿起筷子。

他們三個人，每人都點了不同口味的滑蛋飯，還是店長強烈推薦的一款。

沈宴竹用瓷勺挖了拇指大小的蛋羹送進口中，竟是出奇的美味。

眨眼一望，孟鐵已然吃剩下一半，與身旁的翟春曉形成鮮明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