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沈宴竹吃痛地撐着手肘起身,腰間傳來火辣辣的撕扯感。
向後一摸,皮肉之上是粗糙的傷口。
自行車甩飛一米遠,同沈宴竹一并躺在地上,狼狽得很。
而那個罪魁禍首貌似一點傷也沒受?
拍拍褲腿重新扶起了車子。
“咣當”一下,腳撐架穩穩立在路邊。
下一秒,沈宴竹就覺得有道黑影奔自己而來。
“哎呀!對不起啊同學,剛才有點着急沒看路,不小心逆行給你撞倒了真是不好意思.......怎麼樣哪裡撞壞了嗎?”
那人滿臉歉意地摸了摸後腦勺。
一開口跟連珠炮似的兜頭而下,沈宴竹被他圈在懷裡,姿勢怎麼看怎麼别扭。
“腰....”沈宴竹用手搭着腰側,淡淡地吐出一個字。
“怎麼了,這是腰被我撞壞了?”男生登時拽着他一通察看。
這話怎麼聽起來怪怪的。
沈宴竹心裡有些燥熱,他輕輕推開他,頗為端正地向後退了幾步,這才看清這人的樣貌。
少年比他高出一個頭。
整個人都浸泡在身後的晨光裡,書包松松垮垮地吊在肩上,恰逢一縷光線從間隙越過,打亮了他垂下來的手臂。
看起來應是同齡人,沈宴竹視線飛快地移走。
想來對方也是報道第一天,他不想繼續糾纏下去,左右他也沒什麼事,除了膝蓋破了個口子。
誰料男生心生愧疚非要負責到底,生拉硬拽把他請去了自行車的後座。
等沈宴竹反應過來,他已經安安穩穩地坐在上面,身旁的街景正一點點後挪。
所以,他這是被“綁架”了嗎?
兩條腿懸在空中,時不時地點着地面。
沈宴竹親眼看見自己的自行車孤零零的靠在大樹旁,他心弦亂動下意識就想跳車:“等.....請等一下,我們不是一個學校的.....”
細微的音節被風帶走了幾串,沈宴竹不确定他有沒有聽見自己的聲音。
前方傳來刹車聲,沈宴竹一顆心仿佛又揣了回去。
男生單腳撐地側頭回望:“抱歉忘了問了,”他清了清嗓子,蠻有儀式感:
“我是靖南高級中學的高一新生,名字叫阮清聿,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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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門口的學生越湧越多,堪堪把兩抹影子覆蓋住。
孟鐵有些等不住,三番五次地站起身張望。
直到他再也按捺不住,拉着翟春曉就要往車棚走。
翟春曉卻喊住他,拍拍他胳膊示意向前方看。
就瞧見他們等待的人此時正坐在陌生男生的車座上,身形有些僵硬。
車子順利地拐進車棚,阮清聿在門口把沈宴竹放下來,自己則去裡面找了個位置停車。
沈宴竹把書包重新挂在身上,竟沒想到他也是北高的學生。
“珠珠?怎麼回來的這麼慢啊,你的車呢?”
沈宴竹一回頭就對上了孟鐵那張肉嘟嘟的臉。
他正要同他們解釋剛才的事,停好車的阮清聿隔着老遠朝他們招手。
北高的錄取名單張貼在校門口的一張泡沫闆上,連帶着分班信息表鋪在榜單的右側。
孟鐵已經把來龍去脈了解地透徹,隻觀沈、阮兩人的神色他還瞧不出什麼。
就在他以為他們以後再也不會見面的時候,分班表狠狠打了他的臉。
“十六班?”孟鐵睜圓雙眼,他企圖把薄薄一張紙盯出兩個洞。
遺憾的是,結果早已成定局。
沈宴竹已然聞聲而來,他看見孟鐵的指腹緊緊貼着他的名字,肉臉皺在一起不太高興的模樣。
聽見這邊的喊叫,阮清聿幹脆不再從一班開始順,而是直接奔向十六班的分班信息,隻一眼他的呼吸就凝滞了。
阮清聿這個名字像個秤砣,穩穩當當的出現在高一十六班的信息表上。
沈宴竹在下邊注視着,偏偏他的名字在自己之上。
六個漢字不偏不倚地落在眼仁裡,他錯眼瞄了一眼甚為震驚且木讷的人,下意識向右邊挪了一步。
無人在意阮清聿為什麼忽然跟被人打了一棒似的杵在那兒,就像無人了解沈宴竹此時此刻的心情。
翟春曉被分去了十班,孟鐵在七班。
幾個人樓上碰着樓下,就是沒有重疊在一起。
孟鐵的嘴角一下子就垮了下來,哭喪個臉,就像生離死别一樣。
最後拽着沈宴竹的衣角哭哭啼啼地去報道,臨走前翟春曉拍拍孟鐵的肩,說報完道再一起出來吃飯。
孟鐵瞬間收回了挂在眼角的淚珠,終于有個笑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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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叫譚雅詩,是一位戴着黑色眼鏡的年輕女老師,說起話來輕柔而有力。
其他班級已經一窩蜂地沖出班級領取新書。
唯有十六班,靜若假人。
譚雅詩一改常态,讓他們去走廊按照身高排隊。
霎那間,教室裡的桌椅闆凳滋啦滋啦地劃破地面,譚雅詩腦中的弦發虛,她捏緊眉心,出手提醒他們放輕動作。
沈宴竹跟着大部隊走出去,他注意到班級對面就是水房,以後做值日會很方便。
“同學們要排成四排哦,男生兩排女生兩排,各自分開面向我而站,高個子的同學站在最後方,”
譚雅詩踩着平底鞋迎面而來,拍拍手似是有些着急,“我們靠着點牆邊站,不要擾亂其他同學行走。”
沈宴竹粗略地對比了一下自己的身高,站在倒數第四排,身邊是一個穿着跨欄背心的平頭男生,正回頭和後邊人談話。
北高是全封閉式教學樓,外觀瞧上去方方正正的都是窗戶。
一走一過平白支出來一面窗,不用想也知道是上面的人嫌悶才開的。
白天走廊沒開燈,十六班地處樓梯口,僅有的光源還是旁邊的水房。
沈宴竹瞟着左上方開了一半的窗戶,透明的玻璃映着正在上樓梯的學生背影。
再一轉頭,身邊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調換了。
“嗨,又見面了沈同學。”
身側傳來熟悉的聲音,沈宴竹垂下頭對上阮清聿的眼睛。
瞳孔顯然震動了一下,沈宴竹眼皮跟着抽搐一下,在對方下一個動作來臨前迅速恢複原狀,極為自然地打招呼。
沈宴竹還沒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直到班主任在前方大聲提醒:
“一會兒兩個兩個的進班,我會告訴你們坐在哪裡,”
譚雅詩仿若信手拈來,“不出意外你們身邊的人就是你們這三年的同桌了。”
信号一經發出,原本立着不動的學生紛紛按着順序鑽進班裡,譚雅詩在一旁認真地指揮。
輪到沈宴竹他們時,譚雅詩向上推了推眼鏡,鏡片随之反出一道白光。
略微思索後指向靠近窗台的最後一排:“你們兩個坐那裡。”
教室密密麻麻地坐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