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高的慣例是每天上午第二節下課為大課間活動。
時長二十五分鐘。
僅有周一才會舉行升旗儀式,周二至周五都是做間操。
下課鈴一響,高一化學組号稱從來不拖堂的美女老師華穎,粉筆跟扔抛物線似的,精準掉入粉筆盒。
書本一合,多餘的内容蹦不出來一點。
她沖着下面屁股像長釘子般的學生,揚手一揮:“還不快去操場集合,今天是升旗儀式,你們隻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
有人小聲嘀咕:“還真是不拖堂啊....”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還是華姐好!”嚴重懷疑該女生周圍浮着粉紅泡泡。
有人揶揄:“你直接報趙老秃的名字得了,要不要太明顯?”
沈宴竹是在他們細密交談的氣流裡鑽出教室,正要下台階時他察覺到校服衣擺被輕輕地扯了扯。
一回眸對上雙富有神韻的鳳凰眼:
“小同桌走這麼快幹什麼,等等我啊!”
阮清聿站在光影交接處,那束泛着暖調的光印在他的後肩、發絲邊緣。
黑色衣領銜接處的紐扣隻扣了一顆,其餘三個坦然地暴露于視野。
較為明顯的是脖頸右側有一顆小痣,就像是涼糕上用來點綴的芝麻粒。
沈宴竹停留在原地沒動,身旁飛過下樓同學的模糊身形。
阮清聿默了兩秒。
還以為他的好同桌是在等他,唇角正要挂上笑容,就聽見他的這位好同桌破壞氣氛道:
“那個.....你忘了穿長袖校服了,”沈宴竹點點自己身着的衣服,“賴主任早自習來班裡說了,大課間她要嚴抓沒穿校服外套的。”
“........”阮清聿。
阮清聿嘴角抖動了幾下,避免人群碰撞他直接隔着布料探上沈宴竹的手腕,直接把他帶進了班級。
“你拉我進來做什麼?我校服穿的好好的。”
靠!這眼神頗為無辜,迷得阮清聿差點以為自己不像話。
他清亮了嗓子,面不改色:“鑒于同桌熱心提醒我穿校服,所以我決定.....”
這熟悉的停頓。
沈宴竹心裡萌生出各種猜想,可分明對不上眼前人的面孔。
這會子阮清聿兩隻校服袖子已然套上。
沈宴竹聽見他繼續說着:
“以後還需拜托你多加看管着點,我可能一不小心就會犯錯,”他嬉皮笑臉,“我是沒什麼所謂,氣壞老師可就不好了。”
還有理有據的,沈宴竹默默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就知道他不說好話。
他無情回絕,“不,我們隻是同桌關系,我又不是你的管家。”
沒想到阮清聿順着杆子往上爬,“管家好啊,以後你就是我的專屬管家了,沈管家。”
沈宴竹氣血翻湧,很想給他來上一拳。
但對于像阮清聿這樣粘豆包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潇灑離開,什麼也不說。
阮清聿校服拉鍊還沒拉,就看見自己的同桌氣呼呼地走了。
他一頭霧水,還不知道是哪句話出了問題。
敞着校服口兒就跟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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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着班牌,阮清聿很快就找到了本班所站地。
沈管家就站在班級的末尾,趁着他旁邊還沒人,阮清聿大搖大擺地邁向他身邊。
離沈宴竹就剩五六步,近在眼前,阮清聿仿若自己勝券在握。
不料半路殺出個明薔。
趕在他前頭自然的站在沈宴竹旁邊,穩如泰山。
阮清聿:.........
步調一改,徑直鑽去他身後。
他本就比沈宴竹高出一頭,以他的角度足可以把他的頭頂遊覽個遍。
沈宴竹的頭發看起來松松軟軟,一看就很好摸,阮清聿“正大光明”觀賞着,還好沒人發現。
有一撮不聽話的呆毛翹起來,迎風而動。
阮清聿舔了舔嘴唇,他很想把它順下去,再觀前方,沈宴竹正和明薔聊天。
注意力較為集中,阮清聿有些手癢,他環顧一圈這才放心下手。
“你在幹什麼?”沈宴竹敏銳地回過頭,右手覆在後腦勺,一臉警惕地凝視着他。
明薔也被吸引着過去,一時間兩道滾燙的視線投來,阮清聿甚為尴尬。
人在緊張時總是習慣眼神四處亂飄,解釋出的理由也尤為拙劣,他口不對心的說道:
“剛才有隻蟲子落你頭上了,我那個什麼...幫你撣飛了不用謝。”
沈宴竹将信将疑扭回頭,阮清聿再看不見他的面部情緒,雙手合十在心裡拜了拜,他隻求風波盡快散去。
幸運的時候連老天爺都在幫他。
隊伍後邊忽地亂哄哄的。
前方戰況播報,據說是賴皮蛇正在訓斥一個小女生。
賴碧佘依舊穿着那件裁剪得體的職業西裝,不過今日她換了發型。
兩鬓的頭發斜梳至腦後用松緊皮筋束起來,滑稽的小辮在半空懸着,随着主人的動作一起一伏。
被訓得發懵的女生頂着一頭燙發,輕薄的唇瓣抿成一條直線,眉宇間像是簇着道火焰,滿臉倔強勁兒。
“開學第一天就讓我添堵是不是?學生應該有學生的樣子,什麼年紀該做什麼事不知道嗎?”賴碧佘單手叉腰,忍不住拔高了音量,
“下午把你大卷發捋直了,學什麼TVB女明星。”
蘭小喵腳尖蹭着地面,明顯耳朵裡沒進一個字。
她敷衍地“噢”了聲,破天荒的沒頂嘴。
見她态度端正,賴碧佘胸口的怒氣終于綻開。
半刻,又像是想起來什麼一樣,手一指,
“不對啊,你怎麼從校外回來,沒上課?”
你才想起問我這茬兒。
蘭小喵腹诽着。
“早上睡過頭了,還好我家司機開得快,不然得第三節課再見了。”
賴碧佘氣得不行,“你還挺光榮呢?專車接送。”
懶得跟這小孩繼續廢話,又嘀咕了幾句便放她歸隊去了。
沈宴竹目視着蘭小喵離開,不知神經搭上了那根弦,靈光一現。
女生模糊的背影讓他漸漸描摹出一個完整的輪廓。
正是昨天文具店那個和翟春曉“對峙”的女孩。
原來她是自己的同學。
沈宴竹心道這是什麼玄妙的緣分,耳畔一個響指飛過,悉數打散他的思緒:
“你有事?”
“你一直盯着人家背影做什麼,認識她?”
沈宴竹一闆一眼道,“認識。”
阮清聿眼仁放大了一瞬。
“但不熟。”
阮清聿的表情出現片刻的空白。
《運動員進行曲》在空中按下了暫停鍵,沈宴竹在發言人調整麥克風的空檔快速地問了句:“你認識她嗎?”
“認識。”阮清聿半帶輕笑,
這熟悉的套路。
還沒等沈宴竹反問,某人不請自答,“但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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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旗儀式趕在第三節上課前五分鐘結束。
鑒于開學第一天,所以國旗下講話的人數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