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樣一位頂着副乖巧模樣的好學生,卻婉拒了三位老師。
阮清聿甚至以為他看上自己的生物課代表了,振臂歡呼,終于可以下崗了。
萬萬沒想到他的好同桌在某天化學課上,給他潑了一盆冷水。
冰冷的液體從肌膚一路流淌進心窩。
尤其在聽到華穎親自宣布自己的課代表是沈宴竹時,阮清聿麻木的胳膊都擡不起來,驚得下巴都快墜到地上。
“啊!同桌,為什麼你不選生物,這樣你就能讓我脫離苦海,”
阮清聿又捶書桌又捶大腿,遍地哀嚎,“還是因為賴皮蛇欽點的我,讓你沒辦法競争,不要啊!”
沈宴竹嘴裡嘀咕着“硼鋁镓铟铊”,正是入迷。
身旁人的埋怨在他餘光裡像播放着默片,上嘴唇碰下嘴唇,于他而言吸引力幾乎為0。
阮清聿扯着嗓子喊了半天,沈宴竹愣是一點眉頭也不皺——
兩眼一空,想不出來對應的元素符号除外。
“........”
待看清沈宴竹是被化學難住,還要時不時就看看表格重溫記憶,阮清聿這才意識到化學并沒有那麼簡單。
又一主族元素被沈宴竹整齊的列在草稿紙上,其中他不确定的元素被他用紅筆圈起來。
打算對一下正确答案,手邊的化學書蓦地被抽走。
“哎呀同桌,你看你學着這麼費勁,跟我換行不行?”
阮清聿右手握着課本,振振有詞的解釋,“你看啊,我們生物也有化學元素,什麼大量元素微量元素的,再說了遺傳也很有意思,它.....”
“把書還給我。”
隻這一句話就讓阮清聿乖乖閉了嘴。
必修一又重新回到沈宴竹手裡,翻到最後一頁附錄鋪平,第一個對勾落在紙上:
“你對生物也很上心的,為什麼不想做課代表?”
阮清聿一時熄火。
他沒有想到沈宴竹會問他這個,就像他沒有想到沈宴竹聽到了他的抱怨。
對生物很上心嗎?怎麼連自己都沒有發覺呢。
沈宴竹本來不想管阮清聿的事,但架不住他在耳邊時常念叨。
他在阮清聿的沉默中淡然開口:“你是不是對賴主任有什麼偏見?”
又是一語中的。
“同桌,這都被你發現了,你孫悟空附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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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節難得是節自習課,高一課程安排的非常滿,通常是一天八節課連軸轉。
白天視覺疲勞,夜裡還要寫鋪天蓋地的作業。
一堂自習足可以讓他們回次血。
晚夏天裡,斂了大半暑氣。
天藍色窗簾垂在窗棂兩側,偶爾夾來一股風,唯有尾部輕輕翹動。
沈宴竹旁邊那扇窗戶永遠隻開半條縫,彼時正有一縷清風撫過他的左臉。
四周盡是下筆的沙沙聲,沈宴竹止住嘴,換作草稿紙傳話:
[賴主任人是嚴厲,但她無論對教學還是檢查都很認真,這樣負責任的老師你還讨厭她嗎?]
阮清聿單手接過,不規則的黃色紙條僅有三行字迹端正的字。
一筆一劃排列的尤為勻稱,寫字的主人像是有強迫症一樣,字體大小輪廓分明。
拔開鋼筆帽,阮清聿在紙上留下第四行墨迹:
[那你能讓她不要每天都闆個臉嗎?我是喜歡生物,但對教生物的她....喜歡不起來。]
沈宴竹盯着那幾個省略号一時失神。
再說他哪有這麼大權力,讓教導主任改善面部表情。
[生物會讓你喜歡上她的,畢竟你是她的課代表,平常多和她交流交流,就知道她私下是什麼人了。總之,祝你好運。]
祝他好運?
阮清聿唇角直抽,賴皮蛇不找他麻煩都謝天謝地了。
還要去作死去跟她聊天,肯定會被批不好好學習就想些不着調的。
還是算了。
阮清聿心裡打了個寒戰,選擇走一步看一步。
卸任課代表這事是不可能了,賴碧佘是不會同意,畢竟當着全班五十人面點他的大名,就不可能再收回來。
沈宴竹不知道他寫的那些話,他聽進去多少。
左等右等也沒見到有紙條遞過,他佯裝看作業題,實則視野定格在旁邊。
原先傳話的紙條憑空消失在桌面,可見範圍内再沒有它的身影。
阮清聿不知道從哪抽來一沓嶄新的本子,正在上面做着數學演算。
“........”
白花花的紙被他的大字體占滿,一篇還空餘許多能落筆的地方,直接就被他略過翻了下一頁。
沈宴竹轉回視線,殘缺的泛黃紙頁孤零零的飄在半空中。
他忽地覺得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
管别人的事做什麼?白白浪費這麼些功夫還得不到反饋。
黑色印刷字安靜的躺在練習冊上,正以一種期待的方式注視着他。
沈宴竹與它短暫的對上某個思維。
“.......”
一秒後,他默不作聲地合上,它的最終歸宿是桌堂。
放學鈴很快從音響裡冒出來,悠揚的樂聲宣誓着一天課程的結束。
阮清聿知道沈宴竹要等樓上的朋友一起走,也就沒有挽留索性與他告别。
沈宴竹還在收拾書包,阮清聿已然拉上拉鎖,同他笑吟吟說“拜拜”,後者連眼皮都懶得掀。
明薔挎着書包沖到他們桌邊,比了個手勢。
充滿儀式感的告别結束後,倆人勾肩搭背走出教室。
這段時間蘭小喵總纏着沈宴竹他們放學一起走。
自從他幫忙搭線之後,這小姑娘每天都會跑三樓找翟春曉。
兩個女生之間的友誼是沈宴竹一步步看過來的。
蘭小喵家境富裕,上學放學有專車接送。
明明可以在校門口就坐上車揚長而去,她偏要陪着他們走到坡下。
等翟春曉坐上孟鐵的自行車,蘭小喵才打開車門滿意的坐進去。
四人每天的集合地點在一樓大廳。
沈宴竹和蘭小喵剛走下來不久,就看見孟鐵他們兩個也下來了。
據說因為十班沒有拖堂,七班和他們一樣是自習課,所以才會出來的這麼快。
沈宴竹是在自行車棚見到的阮清聿。
原本這已經是常事,翟春曉他們出來的早,他就會在這裡碰見阮清聿,晚一點就隻剩下個空車位。
但今天很特别。
除沈宴竹熟悉的阮清聿和明薔之外,他還看見了一抹熟悉的影子。
就連小眼睛的孟鐵也失聲大叫,蘭小喵更是拽着翟春曉的袖子直撇嘴:
“怎麼看見她了,我們能不能快點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