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不知道從哪裡搞來的一根皮筋,将一頭卷曲的秀發紮成一個低馬尾。
頭發的主人隻想敷衍了事,松松垮垮繞了兩圈,後脖頸盤踞成一串就快要脫落。
沈宴竹見她十分熟絡地拉過身側的椅子,校服一掀穩穩落座。
“我們昨天見過的,還有印象吧?”
他當然有印象,順着她的話頭“嗯”了聲:“請問有什麼事嗎?”
看她的作風并不像扭捏、拖泥帶水之人,沈宴竹話音剛落就聽見她開門見山道:
“我想問一下昨天那個女生的名字和班級,我有點事找她。”
原來是為了翟春曉的事而來。
這下沈宴竹沒立刻回應,脊背向後靠去,狐疑地遞給她一個眼神。
蘭小喵自然是讀懂了他目光裡的含義,這是把她當成壞人了。
不過一想到昨天自己的作為,就會覺得如今他的态度是正确的。
她心中隐隐猜測:他們果然很熟悉。
“你别誤會啊,我昨天腦子發渾把你朋友得罪了,所以我找她是想跟她道個歉,不是找她麻煩!”
沈宴竹默默地透過她的神色,細觀每一道細微之處。
女生尾音上揚,瞳孔裡閃爍着歉意,與他對視時沒有迅速瞥開,而是迫切地證明語句的準确性。
沈宴竹不疑有他,把僅喝了一口的水蓋上杯蓋,“我和你一起去吧,這樣她會安心些。”
“行,哦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我叫蘭小喵。”
“沈宴竹。宴會的宴,松竹的竹。”
沈宴竹順着過道同蘭小喵走向她的座位,隻見她從桌堂裡掏出一個打着包裝紙的長方形盒子,中央還綁着蝴蝶結。
沒再過多停留,取完東西二人徑直踏上台階。
三樓與四樓的交叉口聚着一堆人,走廊裡還多了些跑跳打鬧的同學。
他們體内仿佛解開了某種封印,校服貼着藍色牆壁,胯骨一頂姿态豪邁地聊閑嗑。
看他們的狀态分明是知道賴碧佘不會出來巡邏,所以才如此明目張膽。
或許是有人在辦公室撞見正在忙碌的賴碧佘,便輕而易舉的解釋了這一幕。
翟春曉所在的十班在三樓,倆人趕到時課間休息時間僅剩五分鐘。
沈宴竹看見有十班的學生進門,便上前一步喊住他:
“你好同學,請幫忙叫一下你們班的翟春曉,謝謝。”
懷抱籃球的男生先是露出一個嫌棄的表情,就好像他的美好心情被這個外來者破壞。
他“啧”了一聲丢下兩個字:“等着。”
用手抵住門框,故意拔高音量沖裡面大喊:
“翟春曉!有人找。”
幾秒後翟春曉出來了,見到沈宴竹的身影面色一喜:“珠珠,你找我呀?”
沈宴竹眉目柔和地揚了揚下颚,他把翟春曉拉出了嘈雜之外,蘭小喵就站在那道光影之下。
他伸手示意她過來,“春曉姐,是小喵要找你。”
翟春曉在錯愕中對上那張粉嫩的面容,身形一抖。連吸進去的氧氣都變得稀薄起來,指尖陷進掌紋裡攪動着刺痛的血肉。
沈宴竹知道她們女生要談私密的事,沒有過多的詢問,而是站到離她們不遠的窗台邊靜靜等待。
腦海裡有一萬個念頭在翻湧,翟春曉不敢擡頭看她。
視線多了一雙刷洗的泛着白光的貝殼鞋。
湛藍色長褲被挽成窄長條,露出兩截勻稱的小腿。
“又見面了小蝴蝶,”
蘭小喵從背後變出一枚禮盒,雙手托舉着奉上,“為我昨天的魯莽行為道歉,你一定要收下。”
-
沈宴竹是在最後一分鐘拐進的後門。
他不知道兩個女生聊了什麼,隻知道蘭小喵在下樓後心情似乎很愉快,鼻腔裡還哼着小曲。
而翟春曉再也沒顯露出有所顧慮的目光,甚至還溢出了笑顔。
禮物盒翟春曉收下了。
其實是被迫。
蘭小喵把盒子推入她懷裡,揚言要是翟春曉不接收就還是在生她的氣,那她便天天去四樓找她“麻煩”。
春曉哪裡見過這麼大陣仗。
半推半就的就答應了下來,蘭小喵一聽當即就給她一個擁抱,還說下次見面就看不到這麼豔麗的卷發了。
讓她好好珍惜,兩人的聊天到這就結束了。
阮清聿是在沈宴竹回班級不久後回來的,他捏着張紙條抽開椅子坐下,似是在極力忍耐着什麼。
狂風前的甯靜。
沈宴竹這樣想着。
下一秒畫風如陣雨般驚變:
“哎同桌,你說賴皮蛇為什麼非要我做課代表,是不是看我不順眼胡亂點的?還是因為我長得太俊了?”
他喋喋不休地口吐蓮花:
“我剛才在辦公室跟她抗議半天,連周圍坐着的老師都看不下去了,結果你猜怎麼着?抗議失敗!”
阮清聿随意的把手搭在薄紙上,開口就是抱怨,吐出的字眼連珠炮一樣。
阮清聿無法接受這殘酷的事實。
另一隻手遮住眉梢,随即“哎”出一絲苦笑。
他就是想做一位閑散人員,課代表這樣苦這樣累的活計太不适合他本人了,悠然也被束縛住。
沈宴竹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被壓得緊實的卷子,默不作聲扯了扯。
未果,竟是半點沒反應。
“........”
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來,偏偏身邊人絲毫沒有意識到手臂下的異樣。
沈宴竹覺得阮清聿去“對付”賴碧佘時用盡了所有力氣。
此時軟綿綿一趴,雷打不動的。
黏的像蛛絲似的。
“同桌?沈管家?你怎麼也不回我一下,我一個人口水都快說幹了。”
阮清聿說了半天,終于覺得不太對勁了。
一道銳利的視線射過去,他發現沈宴竹眸中寒光一閃。
沈宴竹适才扔下筆,一根細長手指對準卷面的褶皺處,斟字酌句:“你的手.......壓到我的卷子了。”
“........”
阮清聿執起右手,半面卷子果真被帶起。
他貼心地替沈宴竹撫平,語文老師恰好踩着鈴聲進入教室。
-
從上午第一節課開始,來上課的科任老師便下意識物色課代表。
率先抛下個煙霧彈,問有沒有自願擔任的,答案自然是不盡人意。
但每天負責收送作業耽誤不得,除賴碧佘欽點的阮清聿外,其餘老師各自随機選好了課代表,定于月考後根據成績高低再行更換。
往往會因為相處的時間長,懶得更換。
課代表的名頭便一直挂在那名學生身上,直到教師不滿才會替下來。
沈宴竹也曾被抛出橄榄枝。
少年一身校服穿的十分得體,領口平整,拉鍊永遠系到合理處,永遠坐得最端正,是最後一排亮麗的風景線。
沒什麼攻擊力的五官,走到哪裡都是老師們喜歡的類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