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課代表同學”咬住嘴皮,再有什麼想說的也不敢發聲了。
倏地擡頭,才發現趙老秃已經寫了滿黑闆的字。
灰白色的字體整齊坐落在半扇闆面,靜靜地凝視着他這個不聽話的學生。
耳根終于清靜。
沈宴竹忽視那道畫在外面的線條,切換了鋼筆記錄知識點。
他其實也能猜到,阮清聿對待文科的态度一直都很弱,他是打定主意要學理科的,自然就不太重視政史地。
可還未到文理分科的時候,每次考試依舊會把它們計算在内。
很多人都指望着簡單的幾科拉高分數,好在親戚面前揚眉吐氣,好友間更是免不了攀比。
譚雅詩是在周一課上宣布月底考試的。
不出意外的,講台下方哀嚎一片:
“都别耷拉個臉了,考完了就放國慶假期,你們不虧,”
譚雅詩用教棍敲敲講桌,苦口婆心勸慰,
“大家近些日子辛苦辛苦,時間還是過得很快的。你别看還剩下兩周多,也就眨眼的事。”
“所以呢,該是哪位老師上課就好好上,别在課上做與課堂無關的事。”譚雅詩意有所指地瞟向某個方位,終是沒有提名。
這是在哪裡聽到風聲了?
沈宴竹知道她的意思,說的這般委婉也算是給某些同學面子了。
“某些同學”這會子倒是認真聽講了。
畢竟是班任的課沒理由走神。
沈宴竹低頭翻書的功夫,不小心往旁邊觎了一眼。
一張翠綠色紙片夾藏在阮清聿的書頁裡,邊緣還印着模糊的圖案。
沈宴竹沒看的太仔細,很快就收回視線。
休息時間一到,譚雅詩合上教材,囑咐幾句有關學習上的事後踩着運動鞋離開班級。
蘭小喵神秘兮兮地從書包摸出個什麼物件。
遠處看像一盤錄像帶。
沈宴竹知道她要去三樓找翟春曉,這段時間蘭小喵總有事沒事就往七班鑽。
七班的學生知道她與翟春曉關系密切,私底下都很怵她——
在蘭小喵還沒有和翟春曉成為好朋友前,後者就因為臉上的胎記遭受本班許多冷眼。
她雖性子内斂文靜,卻不會任由他們欺負,曾經當面反駁過,可換來的卻是又一波嘲諷。
翟春曉不願麻煩朋友。
就連沈宴竹也是後來蘭小喵氣沖沖地來找他,才了解前因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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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竹準備去五樓找孟鐵借筆記。
甫一起身,手腕處被人不痛不癢地碰了一下。
垂目看去,一雙骨節盡顯的指腹攀上他的衣袖,沈宴竹闆回身子:“有什麼事嗎?”
阮清聿一聽這話可就來精神了:“太有事了!”
下一刻沈宴竹就看見他的這位同桌,眉眼舒張的從英語書裡捏出那張他隻見過一秒的卡片。
準确來說那是某餐飲店的優惠券。
紙片不大,巴掌大小。
一張紙上被切割成六份,每份的邊緣用一條條虛線區分開。
撕下來一片就是對應的商品圖片。
原來他看見的圖案是薯條。
沈宴竹隻覺掌心被塞進一張硬紙,拿起來一看赫然是那張代金券。
“你給我做什麼?”沈宴竹不明就裡的推還給他,對方卻不收。
“這是咱們學校對面新開的KFC,開業優惠打折呢!下午我來上課時碰見他們店員在校門口分發,明明就喜歡吃這個所以要了好幾張,我們晚上去吃啊!”
去超市采買零食回來的明薔,碰巧聽見阮清聿大喇喇喚自己的名字。
漆黑側發下濃重的長眉一飛,把塑料袋攤在椅面後迅速加入話題:
“怎麼啦我聽見你們剛才喊我了?”
話音剛落,明薔就瞧見沈宴竹手裡的代金券,了然。
“竹竹啊,聿哥摳門鬼就給你一張,夠不夠用啊?不夠我再給你添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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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竹。
這兩個疊字像是有什麼神奇的感應,輕扯着沈宴竹的心田,越往深處想,越像融化的棉花糖層層凹陷。
過去的十幾年間,大家都喊他的小名珠珠。
再長大點,周圍人喊他宴竹、沈同學,那是一種既不親近又不算疏離的叫法。
就連明薔一開始都這樣稱呼他。
然而今天沈宴竹從他口中聽見這一聲“竹竹”,卻是他始料未及的,兩個文字的音調不同,組合起來卻是那麼的相似。
同沈宴竹一起恍惚迷離的還有阮清聿。
沈宴竹不知道他此時所想,觀他臉色變化還以為是代金券的事。
事實上還真不是。
竹還是珠?阮清聿迷失了心神,無從知曉。
究竟是兩個音節太像,還是因為那就是他。
明薔覺得他們兩個的表情有些奇怪。
拼圖少了一塊,沒法補充關鍵性信息。
他心思又不細膩,也就一晃而過。
沉浸在往昔的思維漂浮回原處,沈宴竹眸中恢複清明:“不用了明薔,一張就夠了,謝謝你啊!”
“客氣什麼都是朋友,他們家代金券就發三天,後面你們要用完了可以來我這裡取!”明薔意味深長地沖他眨眼睛。
沈宴竹想起阮清聿的話,秒懂。
明薔最後是被阮清聿連拍帶趕打回去的。
這麼一折騰時針走了大半,沈宴竹索性返回座位等着上課。
剛挨到座位邊,阮清聿就等不住了,“同桌你還沒回我呢,今晚一起去嗎,這麼好的機會不用白不用啊!”
沈宴竹還不知道今晚的安排,此時犯了難。
原先他都是回家吃的,還沒呢在外面吃過晚飯,況且....
他沒有自己的電話,上次的諾基亞還是借用宋小滿的。
開學就還回去了,要是突然說不回去吃了也沒法很快通知家裡人。
就是一起吃個晚飯而已,沈宴竹摒棄腦中不合時宜的猜論。
他和阮清聿畢竟是同桌。
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也不能視若仇人吧?
盡管阮清聿腦回路有些清奇。
而且他腰部的傷口也差不多好全了,軟組織也沒什麼太大損害,再糾結下去倒顯得他小題大做了。
“一會放學能問問我朋友嗎?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他們會和我一起。”
阮清聿自然沒什麼意見,他想起見過幾面的胖小夥和一個戴着口罩的女生,“當然可以啊,那就這麼說定了啊!”
“嗯,我到時候去校門口小賣部打個電話,告訴他們晚上不回去吃了。”
阮清聿面色隐隐不悅,嗓音重濁起來:“有我這個偉大的同桌在,還用去什麼倉買!”
沈宴竹愕然地看着他,似乎還沒想通他這句話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