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宴竹的注視下，阮清聿唇角噙着絲壞笑，姿态閑漫地落座。

随後，從背包的夾層裡小心翼翼地摸出個硬邦邦的東西。

沈宴竹看清了它的原貌，瞳孔微微一震，“你帶了移動電話？”

“嗯哼，”阮清聿頗為自豪地晃了晃掌心裡的小東西，“借給你用，這樣省時間。”

-

那部手機在沈宴竹的桌堂裡躺了四十分鐘，終于在下課時得見天光。

北高制度森嚴，學生是不允許攜帶手機的。

賴碧佘還會在課間休息時間去走廊巡邏，樓道的角落、廁所、班級後門，都是她重點排查的位置。

沈宴竹并沒有通話機，若有急事會去學校門口小賣店借用公用電話，他和阮清聿課下沒什麼太大交流，自然不知道他攜帶了“違禁品”一事。

放學鈴一響，四周的人拎着書包勾肩搭背離開教室，無人在意他在最後一排做什麼。

就算撞見了也不會理睬，眼神一飄權當沒見過。

因為他們也做了同樣違反校規的行為。

蘭小喵貌似看見沈宴竹手上的不尋常動作，她不但沒有上前盤問，反而拽住想要一探究竟的明薔。

明薔一頭霧水地目送蘭小喵走到後門。

腦袋伸出去半個，仿佛在确認着什麼。

再次探回來時直接關閉了敞開的門，順便還扣上插銷。

她是有意在幫沈宴竹遮掩。

哪怕放學也并不安全，萬一賴碧佘突然襲擊呢。

沈宴竹剛撂下電話，在一旁等候許久的蘭小喵兩人紛紛上前：

“小沈同學，一會放學有沒有什麼安排啊，我爸從外地給我帶回來一盤錄像帶，我女神演的，超級帥！去不去？”

“你女神是誰啊？”明薔拖着尾音賊兮兮湊過來。

“張曼玉啊，”一提起這個名字蘭小喵就來精氣神了，“雖然她的那部電影我已經看過了，但是你們沒看啊，身為我的好朋友必須有福同享，所以.....”

她眸中翻湧着一抹期待，“你來嗎？”

偏偏是今日。

沈宴竹有些窘迫的避開蘭小喵的目光，他今晚剛答應阮清聿去吃快餐，也不能轉頭就爽約。

感受到一道灼熱的視線迸發出，沈宴竹側過頭精準無誤鎖定住一雙絲毫不加掩飾的眼。

那眼神好似會說話“你都答應我了，可不許反悔”

沈宴竹：“.......”

“我今天晚.....”沈宴竹剛吐出四個字，剩下的話茬就被阮清聿奪走：

“我同桌今天晚上有約了，所以去不了，你們看得開心哈！”

阮清聿兩根手指慢悠悠地摩擦着那張優惠券，眉骨一挑透露出幾分嚣張。

沈宴竹斜睨着他，很想拿個什麼東西給他嘴封上。

“這樣，那聿哥你呢去不去？”明薔把視線轉到阮清聿身上。

多一個人總歸沒壞處。

觀影這種事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蘭小喵從剛才的失落情緒裡剝離出來，心裡給明薔豎了個大拇指。

還沒等他氣舒順，某個洋洋得意的男生再次開口：

“那恐怕也不太行。”

阮清聿攤着手，一臉無辜地回視倆人。

“為什麼？”

沈宴竹太陽穴一跳，某根神經尤為敏感。

他總有種不祥的預兆，阮清聿會再次說些令人大跌眼鏡的話。

果不其然——

“因為和我同桌有約的人是我！”

“.......”

能别再說了嗎，沈宴竹被那道吊兒郎當的語氣激得心髒疼。

再然後蘭小喵看他們的眼神就變得奇異起來，女生沉吟片刻硬邦邦抛下句：

“你....你們兩個不愧是同桌，感情真好。”

這話聽起來别别扭扭。

沈宴竹捏捏堆成褶皺的眉頭，嘀咕：“倒也沒有那麼好。”

-

漂浮的白雲已鑲滿金邊，正跟随着隊伍勻速前進。

圓潤而模糊的太陽在瞳孔裡無限放大，沈宴竹拿着優惠券一角與投過來的光線撞個滿杯。

校門口停靠着花花綠綠的四輪車，相比之下單車的影子就顯得格外孤單。

紮着馬尾辮的姑娘在人流裡打眼瞧見了熟人，雙眸陡然一亮。

她幾乎是跑着與他相擁。

男人用幹澀的衣袖撣了撣後座的灰沫，伸手接過女生的書包。

他看起來歲數不大，歲月沒在他臉上留下過多痕迹，卻佝偻着脊背。

兩個人有說有笑的離開此處，沈宴竹這才把視線轉回。

實則阮清聿在他旁邊絮叨一路了。

多半是八卦校園風情，還都是他從明薔那聽來的，沈宴竹不感興趣就沒附和。

阮清聿嗓音嘹亮，就像在喉管裡裝了個大聲公，路過的學生都要朝這邊掃上一眼。

沈宴竹繞着路避開灼灼視線，想找些參照物轉移注意力。

從校内種植的柳樹到門口一高一矮的身影，接着——

是某個人熟悉的側臉。

KFC是新裝潢的，阮清聿說上一家是賣面條的，估計是生意不景氣這才轉手。

剛開業的店鋪生意火爆，店裡用餐的食客急劇增加。

多半是沖着免費的優惠券來的。

一樓已經沒有座位了，沈宴竹打算去二樓看看，留阮清聿在大廳排隊。

沈宴竹上樓時恰好有一桌用完餐，服務員很快就端走餐盤，用抹布重新擦拭桌面。

二樓角落有一座巨大的淘氣堡，圓形池子裡充斥着方狀泡沫塊，有小孩埋沒在“海洋”裡鑽來鑽去。

城堡外圍有兩輛搖搖車。

其中一輛坐着個約莫三四歲的小朋友，手心裡握着根仔仔棒，黝黑的眼珠目不轉睛地盯着沈宴竹的方向。

沈宴竹放下肩上的書包，對身後小孩的偷偷觀察一概不知。

書包放在棕褐色木椅上，他打算先坐在這裡等候。

待阮清聿回來再換他下去點餐。

沒多大會功夫沈宴竹就聽見樓梯口傳來移步的響動。

最先冒出來的是一撮翹起來的呆毛，發絲跟随着主人的動作在半空飄揚。

沈宴竹直起身，那張熟悉的面容赫然顯露出來。

幾層台階還沒登完，耳邊倏地乍起一道重物落地的悶響。

沈宴竹聞聲而去，迎接他的卻是一小塊透明碎片。

轉悠了半圈崩到他的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