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接二樓的台階是用水泥新抹的瓷磚,還未幹透,一腳踩上去并不緊實。
剛才沈宴竹上樓時就差點被滑倒。
沈宴竹避開那塊玻璃殘渣,走到台階邊緣,居高臨下地注視着“慘烈”的現場。
米白色長磚被掀起一個角,露出灰黑色水泥面。
塑料餐盤脫離雙手“飛”到一邊,盛滿果汁的玻璃杯摔得四分五裂貼在地闆上。
落在地上的食物碰了灰已然不能吃了,而一切的罪魁禍首此刻正以一種滑稽的姿勢趴在地上。
像一隻被拍扁的青蛙。
阮清聿支楞出五根手指,頭也不擡就朝着沈宴竹的方位伸去,聲音仿佛罩在容器裡:“同桌....”
尾音弱的被氧氣吞噬掉大半,“快、快來扶我一把,我要不行了。”
“........”
周圍的食客聽到聲響,幾十雙眼睛一并聚焦過來。沈宴竹木着臉把阮清聿從一片狼藉的地上扶起。
重新拾掇好坐在椅背時,服務員已經把淩亂的污穢物收拾幹淨。
阮清聿左手捂着鼻梁骨“嘶嘶”地喊疼,工作人員忙前忙後的模樣刺入他的眼球。
愧疚之心陡然升起,甫一起身就被沈宴竹強行按下:
“你就在這坐着吧,我去幫忙。”
阮清聿那雙星星眼都要冒出。
他同桌怎麼這麼好呢!
複又望向被收進垃圾袋裡的漢堡薯條,惋惜,“那我再去點一份吧,本來點的雙份....誰知道那磚沒壓好讓我絆了一腳,才端出來一分鐘不到就這麼白白浪費了.....”
确定是磚沒蓋好還是你跳着上來的?
後面的話沈宴竹選擇性記憶,隐晦地問他優惠券還剩下幾張。
阮清聿把掌心撤下,鼻梁隐隐泛着抹紅,“全都用完了,本就想請你吃的,”
他音量越說越小,“沒想到壞我手裡了。”
最後沈宴竹和阮清聿都廢掉了一張優惠券。
-
巧合的是,六個人在同一個夜晚吃了相同的晚餐。
孟鐵那邊觀影結束後,蘭小喵率先提議要請他們吃粵菜,卻慘遭其他幾人的拒絕。
正商讨怎麼解決溫飽問題時,他們眼前出現一家KFC。
明薔用他收到多餘的優惠券順利解決掉晚飯,臨走時店員還贈送給他們一隻Hellokitty的擺件。
兩個男生把決定權交給女生,蘭小喵一向不喜歡這些可愛的東西。
最終打闆,精巧的塑料娃娃落到翟春曉手裡。
以至于第二日明薔和沈宴竹提起這件事時,後者眼中滿是震驚之色。
視線落在身側。
阮清聿顯然也聽見了,沈宴竹觀他神色有些微妙,似乎并不打算把昨晚的糗事說出來。
阮清聿手底下壓着本生物練習冊,他今日難得沒接話茬。
沈宴竹回轉視線,索性放下手裡的鋼筆加入聊天:
“明明,你們昨晚看的什麼電影?”
明薔先是看了一眼沉浸玩“東南西北張大嘴”的蘭小喵,确定她不會突然跑過來這才舒心回:
“看的《東方三俠》,背景就是三個女俠維護正義最後抵抗黑惡勢力的故事,還挺好看的就是後面骷髅有點吓人。”
“骷髅?”
沈宴竹聽的心頭一顫,下意識想到了别處,“怎麼這個影片還有骷髅,聽名字也不像恐怖片。”
明薔擺擺手,俏語道:“不是恐怖片,頂多是行俠仗義。骷髅是因為她們以為把壞人打死了,其實并沒有,壞人褪掉全身皮肉以骨架的形态重新出現,還附身到陳三身上了。”
沈宴竹聽得直起雞皮疙瘩。
腦海裡的記憶頻頻閃爍,一個血肉模糊的人形骷髅架浮現在明薔眼前。
提起這事,他就像是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樣,面部神經毫無波瀾,甚至也不心慌。
陳三這個陌生的名字一出現,明薔就知道自己又要給沈宴竹做科普。
沈宴竹的确聽到後面這個名字時,眉心微不可察地擰了一下。
“陳三就是三俠裡其中一位,好在最後成功打敗了公公。就是你那個朋友叫什麼曉的,和小喵關系特别好的那位女生,看到這種恐怖的場面害怕地緊緊捂住雙眼,小喵一直在旁邊安慰。”
沈宴竹了然,光是聽明薔介紹就已經驚心動魄,可想而知觀影的他們要承受多少沖擊。
悶頭寫題的阮清聿終于有了點反應。
筆尖戳在米白紙頁上,擡起看去洇濕成一團猶如水滴的藍色墨迹。
這下他的反應更大了,捏着的筆扔在書桌上,轉頭求救:“同桌同桌,快借我一下可擦筆,不小心畫到練習冊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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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竹還沒細想阮清聿是怎麼知道他有可擦筆的,行為卻比思維更快一步地摸出筆盒裡的那支筆。
看上去卻與尋常水筆不一樣,長條扁狀的外貌,筆杆貼着淡藍色貼紙,左上角印着“可擦筆”三個字。
筆帽與筆身連接處很緊實,阮清聿費了些力氣才拔開。
将發白的筆尖對準那抹痕迹處,來回蹭了幾下,原本的藍色墨迹轉瞬褪為透明。
圍觀的明薔看的眼睛都發直了:
“這是什麼新奇的文具啊,我怎麼沒有見過。”
可擦筆又遞回到沈宴竹手上,他先是拿一支裝有藍色墨水的鋼筆在草稿紙示範,接下來重點來了——
再用那支神奇的筆輕輕一塗,奇迹乍現。
“哎呀我的老天爺啊,真是了不得,竹竹你在哪裡買的?放學我也要去買。”明薔像是剛發現新世界的大門,它的影像在視網膜尤為清晰。
“校門口的文具店,印象裡是和其他本子一起放進去的,結賬的時候才看見它,因為第一次見所以就留下來了。”
沈宴竹解釋完,這才想到自從買了魔力擦後使用次數不超過三次,以至于連接處特别緊。
也不知道阮清聿從哪裡看見的。
總歸不能是趁他不在翻看過他的筆盒。
下午體育課照例跑完兩圈後卻沒立即解散。
體育老師是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隻要是上課他就會戴上那頂标志性的棒球帽,從不摘下。
沈宴竹隻能透過帽檐下的小片陰影看清他的面部表情。
不過距離太遠,沈宴竹未得到有用的信息,隻看清楚他的嘴角是緊繃着的。
清脆的哨聲劃破四周。
體育老師放下唇邊的金屬物件,渾厚的嗓音灌入耳膜:
“提前和大家說一下,這周四我們要進行測試,男子一千米,女子八百米,這次的——”
“不要啊,大衛我跑不動。”
“大衛我腿殘了,我媽讓我安靜修養不讓我亂跑.....”
“我有那個心髒病,醫生說我不适宜長途運動。”
“........”
被稱為“大衛”的男人話還沒說完就被噎回嗓子眼。
魏大偉閉合雙唇無視他們的鬼叫,“簌”地一聲,極具穿透力的聲音再次掉進耳朵裡。
阮清聿捏住耳垂,佯裝痛苦的模樣:“大衛啊,别再吹了,我耳膜穿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