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了解阮清聿為什麼反應會這麼大。
就連蘭小喵也以為是自己說錯了什麼,聲線才愈來愈弱。
她看不真切阮清聿眼裡的情緒,直到阮清聿迫切切斷她的話,蘭小喵才滿臉訝異的從喉嚨裡擠出:
“我碰見九班的女生欺負春曉,是這句嗎?”
阮清聿的耳朵格外警覺,他能夠确定自己沒有聽錯。
舊人的名字就快要浮出水面,如果能夠确認她的身份,那麼他......
氣色逐步恢複平穩,他又問道:
“你這位朋友名字是春曉,那她.....姓什麼?”
原來是想問小蝴蝶的名字,蘭小喵終于放下心來,她猜想他們之間或許認識,便回他:
“姓翟啊,翟春曉。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她這裡是不是有一塊胎記?”阮清聿将指尖挪到右臉,眼神陡然亮了亮。
“對啊,我們小蝴蝶才不醜呢,她是最漂亮的!”
柔軟的心髒落回實處。
阮清聿眼尾綴着紅,血液在體内疾馳而過,燃燒着某個蠢蠢欲動的靈魂。
世界上隻有一個沈宴竹。
那就是七年前在禾旸縣,和他一起睡過同一張火炕的沈宴竹。
阮清聿筆直地立在日光下,半邊身子逆在光影裡,校服外套被照得發燙。
他絲毫未有察覺地釘在那兒,眼珠久久才閃動一下。
像是想到什麼,頭部晃得神似一隻撥浪鼓:“我同桌呢?去哪裡了,馬上下下一組就到我們了。”
話音剛墜落,他念叨的人便迎着陽光走過來。
“同桌,你去.....”
誰料沈宴竹徑直越過他,視線落在明薔他們身上:“我和第三組的劉栩暢換了組,我跑下場。”
明薔“嗷”了一嗓子,“什麼?怎麼突然就換組了,和大衛說過了嗎?”
“說過了,”沈宴竹回道,“他突然肚子疼去上廁所了,來不及跟這組跑,所以就找到我了。”
阮清聿默默的磨着後槽牙面色一沉,心想你都沒對我這麼好過。
又是一聲驚呼。
目光一掃,明薔高調地攀上沈宴竹的肩膀,捏了幾下,“那這樣我和竹竹就是同一組了,别太羨慕我。”
蘭小喵唇角直抽搐,像看二傻子一樣目視着他,“羨慕什麼,我是女生組的。”
也對,這話說的不太嚴謹。
明薔特意闆着沈宴竹的肩膀讓他面向阮清聿,
“那聿哥,我把你同桌拐跑了你可不要羨慕哦!”
阮清聿面色更加陰沉:“........”
-
清脆的哨響回蕩在耳邊,跑道上陸陸續續站好了學生。
沈宴竹褪下長袖校服外套,露出兩截瓷白的手臂,每一寸骨骼都恰到好處。
北高的夏季校服制作的很輕薄透氣,隔着亮光能隐隐約約探察出内裡的輪廓。
沈宴竹所站的位置正是光影交錯的臨界點。
幹澀的沙土之上,清隽身影如青松而立,脫下來的校服自然的搭在臂彎。
眼眉一掃,像是在找人。
視線對去了别處。
阮清聿看見自己的同桌徑直走向明薔,心中登時警鈴大作。
“明......”沈宴竹剛冒出一個字。
不合時宜的聲音插了進來:
“明天是個好天氣,晚上适合吃燒烤,同桌啊要不要一起?”
“........”
沈宴竹的校服還僵在半空,下一秒掌心驟然一松。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明明,都不知道幫我同桌拿一下校服,還得是我出馬....”
被指名的明薔無辜躺槍。
阮清聿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半眯着眼窺他,
“所以同桌,你都不謝謝我嗎?”
那邊魏大偉站在跑道旁指揮着什麼,唯恐耽擱時間,沈宴竹這才順了他的意,
“那,謝謝同桌?”
阮清聿自動忽略末尾的問号,心滿意足地接過沈宴竹手裡的校服。
偌大的布料團在手心裡,還留存着溫熱。
四下無人看過來,他捏着衣角快速地蹭過鼻尖。
短暫的摩擦起熱,清甜的花香萦繞不去。
再一嗅,阮清聿認出了這股香氣——
山茶花混雜着雪茉莉。
橢圓形跑道分布在操場的西側,一圈下來共計四百米。
第三組的學生皆站在了指定位置,人與人之間留有半步距離,沈宴竹擺好手部動作,目視前方等待着老師的指令。
熟悉的聲音傳來,位于前排的學生像一把弓弩,“嗖”地一下彈了出去。
長跑最忌諱的就是開端用力過猛。
很顯然,沈宴竹吃過這個虧,所以并不選擇當莽夫沖在前頭。
沈宴竹均勻的調整呼吸,竭力保持清明不讓自己想起某些往事,他步伐平穩地踏入平地。
其他同學或多或少越過身側,他始終保持着自己的節奏沒有盲目跟從。
先前起步過于急促的同學開始體力不支,兩條胳膊甩的毫無美感,看樣子已然到達極限。
第一圈的時候暈眩的後遺症随之而來,沈宴竹不得不分了些思緒看向場外。
沈宴竹看見一直抱着他校服的男生鞋面貼在跑道邊緣,掌心緊握成拳隔着空氣為他加油呐喊。
有氧運動進行兩圈有餘,沈宴竹開始最後的沖刺,速度快到他看四周景象都糊出殘影。
更别提他想看清某個人的面部表情。
但,這一回沈宴竹再沒看見過那個站在固定位置的某人。
而那聲獨具一格鼓勵也不知道蕩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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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清聿!阮清聿人呢跑哪去了?成績是不是想作廢!”魏大偉抱着附有名單的闆子燥怒地大吼,眼裡兇光畢露。
沈宴竹已經跑完全程,正喘着粗氣慢吞吞走過來報成績。
魏大偉的大嗓門一出,恨不得方圓百裡都能聽見,路過的沈宴竹未能幸免于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