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宋小滿撂下電話同阮玉趕回廠裡,聽完員工的解釋後才知道竟是來自北高的訂單,批量還不小,問她們能不能限期交工。
她當即就問了倉庫管理員有關原材料的庫存如何,萬幸之前新進的衣料還有很多剩餘,在确保時間夠用的情況下促成了這筆交易。
沈宴竹放學回到家發現桌上有宋小滿留下的紙條,他心下了然,原來學校聯系的是自家的廠子。
心口止不住的起伏了一下,如今服裝廠的生産一派蒸蒸日上,短短不到兩月就能掀起不小的波瀾,而校方選擇合作又豈不是對他們的一種肯定?
近些日子宋小滿和阮玉會留在廠全程跟進,沈宴竹也就不用繼續隐瞞自己的病情,左右一周就能痊愈。
臨走前宋小滿依舊給沈宴竹準備了零錢,這回他沒有拒絕悉數收下。
中午便和阮清聿在食堂用餐,随後回教室繼續學習。晚上有時會被孟鐵招呼去,有時會到翟春曉家裡吃飯。
大合唱的歌曲是在音樂課上定下來的。
為了不影響其他班級上課,陶果與在賴碧佘那兒提前打好了招呼,臨時把上課地點改在體育館樓上的空教室。
屆時他們不必擔心有學生張不開嘴的顧慮,隻是從教學樓到體育館的路程有些長。
輸了兩天液沈宴竹的體溫終于趨于正常,在未來的幾天隻需堅持吃感冒藥喉嚨就能痊愈。出發前阮清聿給沈宴竹接好了溫水,又揣了一份量的藥片。
明薔和蘭小喵一人抱着保溫杯靜伫在走廊等待,後者沒來由的将臉頰貼向十五班後門那塊玻璃,向内環視一圈竟空無一人。
蘭小喵悻悻而歸,猜測他們或許集體去上體育課了,沈宴竹兩人一前一後從教室出來,旋即跟着班級大部隊朝一樓趕。
四人沿着階梯靠右側通行,期間與零星幾個上樓的學生擦身而過,他們大多流露出豔羨的目光,迫切地想與他們進行靈魂對穿。
人們腳下踩着茫茫白雪不免咯吱咯吱的作響,雜亂無章的印記自起點一路向東延展。
就像畢加索在地上作畫似的,竟也星星點點的攀着枝頭,綻放出如同烈焰般的紅梅,火之花開得那樣絕倫。
而他們也離那座屋檐落滿了雪塊的房子近了,體育館一樓是鋪滿木闆的矩形大廳,下月高一學年就會在這裡完成合唱表演。
沈宴竹也是第一次進來這裡,在拐入樓梯口前在大廳環視了好幾圈,阮清聿唯恐他撞到牆壁直接牽着他的袖管,還不忘提醒他小心台階。
待那片區域被牆體徹底掩住,沈宴竹的視線也調轉過來。
棉校服的質感很厚重,如果不是故意關注根本發現不了有人在拽着衣袖,況且阮清聿手上的力度不算大。
想起校醫室的遭遇沈宴竹再次感覺消散的溫度席卷而來,出乎意料的喉間也有些發癢,他輕咳了一聲:
“你什麼時候松開我的袖子。”
誰知這人還拉上瘾了,偏不覺得有什麼不妥,還膽大包天的揚起兩隻手:“哈?這不是怕你摔着麼,”
阮清聿沖他眨巴着眼睛低聲喃喃,“再說了我們小時候就這麼扯着走,也沒見你拒絕我啊!”
“......”
快住嘴!這怎麼能同童年相提并論?
貌似撞破什麼驚天大秘密,明薔登時雙目探向天花闆,趕忙拽着看透所有的蘭小喵奔向教室。
沈宴竹長籲一口氣,沙啞的嗓音自齒縫間溢出:“現在我們長大了。”
阮清聿索性破罐破摔:“這又沒什麼的,好朋友之間拉個小手怎麼了,還是說.....”
他倏地湊到沈宴竹耳邊低語:“你沒把我當成好朋友!”
沈宴竹登時愣怔住,童年時期的一句氣話就像一枚回旋镖,在多年後正中他的心窩。
他思忖幾秒把搭在袖筒那隻手撥了下去,鞋底摩擦水泥階面的踢踏聲在樓梯間回響。
沈宴竹想起那件壓箱底已久的小霸王遊戲機,而送他産品的男生正卡在下面目視着他。
-
這間空教室裡的暖氣不似教學樓裡燒得旺盛,平時除了音樂班也沒有多少人借用,這才造成相較不算大的溫差。
而他們的隔壁也有同他們目的一樣的班級,不多時一道挺拔的身影慢悠悠從黑暗裡走出。
那人戴了頂寬大的棉帽,帽檐遮去了大半張面孔,唯有口唇劃出一抹詭異的弧度。
他徑直走向十六班放置水杯的地界,停滞的幾秒裡仿佛在确認着什麼。
直到那顆裹着棉帽的腦袋定在某個位置,緊接着又摸出褲兜裡類似調料粉的袋子。
那粉末紅豔豔的,頃刻間便倒入某個杯中,末了把杯子歸到原位象征性地晃了晃,做完這一切迅疾地消失不見。
陶果卡着上課鈴提着錄音機進入教室,一進屋就播放了兩首歌曲,言簡意赅道:“一首《在太行山上》另一首《當那一天來臨》,聽完後告訴我你們選哪首,我們接下來就着重練習,開始吧。”
第一句歌詞從音響裡傳出,沈宴竹猛地覺得體内掀起一股熱浪,好似有什麼東西即将破土而出,激昂磅礴的旋律激蕩在每個人心中。
這或許是大家聽過最跌宕起伏的曲子,悲壯之意溢于言表,不待衆人反應過來第二首歌震撼襲來。
它的節奏更加明快、铿锵有力,具有鮮明的戰意凜然之風。
毫不誇張的說此曲一出不僅鼓舞了凝聚力,還能提醒大家高度持續警惕性,正如其中的一句——
“為了勝利我要勇敢前進”
陶果看他們的反應便知道應該選擇哪首歌,她把播放完畢的歌曲重新調回開頭,并對它設置了循環播放。
“拟定《當那一天來臨》為一二·九大合唱的演唱曲目,我會把這首歌的歌詞打印下來,接下來的時間你們需要記憶歌詞并能跟随音樂流利唱出來。”
陶果很快就把印好的歌詞單派發下來,在她的帶領下十六班開始一次又一次的練習。
沈宴竹感冒未愈,嗓子經不起這樣連續高強度演唱,每次試圖發出聲音都像是随時崩斷的細線,幾個流程下來竟隐隐有了發炎的趨勢。
阮清聿每每聽見角落裡悶悶的咳嗽聲就想立即叫停音樂,他借着練習的空檔貼向沈宴竹身側:
“珠珠你喉嚨疼不疼啊,你感冒還沒徹底好全,要不然我跟老師說讓你别繼續練了吧,再這樣下去你嗓子還要不要了。”
沈宴竹知道自身情況不妙,便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扯着嗓子嚎叫。
或許空氣裡有細小灰塵趁機滑入咽喉,導緻沈宴竹弓着脊背咳起來,眼尾更是嗆出了淚液。
阮清聿擡起手慌惜地順着他的背:“要不去喝點水,走,我們去找老師。”
走廊外,阮清聿拾起地上的水杯擰開杯蓋遞給他:“慢點喝,用不用把感冒藥吃了?”
說着便把手掌塞進褲側口袋,沈宴竹順了順心氣随即點點頭,他雙手接過保溫杯,打算先抿一小口潤潤嗓子将那股咳意壓下去。
阮清聿才把兩粒藥片拆開還沒來得及遞給他,就聽見身邊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嗆咳。
“咳.....咳咳!”
适宜的液體甫一流向喉管,敏感脆弱的器官比身體更快做出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