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此起彼伏的唏噓騰空而起。
沈宴竹作為這場遊戲的主角之一,輕而易舉的把衆人的思緒推向高潮。
空氣中彌漫着股微妙的氛圍,明薔按下紙片目光在二人面上調轉個遍,靜待他接下來的做法。
誰料阮清聿很給大家面子黏糊糊地貼了上來,他環住沈宴竹的袖筒輕晃:“同桌我準備好了,你可以來了。”
他作勢就要阖眼,卻被沈宴竹一掌推開歪去一側:“沒帶筆出來,用什麼畫啊?”
明薔摸着下巴冥想了一會兒,電光火石間某個念頭倏地閃過:“有了!你可以用手指頭代替水筆,必須接觸到皮膚上才算完成任務。”
“......”
一種難言的無力感,沈宴竹揉搓着校服下擺的邊緣處,感受着指尖傳來的溫熱,長睫顫動了一下。
他近近地凝視着阮清聿的五官,男生骨相周正,濃密的眉毛湊在一起卻不顯雜亂,與他對視時總會随性的向上挑動,狹長的雙眼便随之彎起。
尤其他運動細胞絕佳,在人群中絕對是惹眼的存在。
稍朝下一移,突起的喉結旁赫然是那枚黑痣,猶如不慎遺落的一點墨滴,墜在無瑕的宣紙上,好是醒目。
沈宴竹總是有意無意的瞟向那兒,隻不過如今的小痣有一半隐在衣領下,緊跟着他的心跳便不受控制的翻湧,咚咚咚如擂鼓作響。
還好不是在他脖子上畫......
思緒亂飛之餘阮清聿已然與他面對面坐好,後者略顯遲疑的伸出食指,他盯着那張俊臉似是在考慮從哪裡下“筆”。
還不抵讓他唱歌呢,沈宴竹暗想。
指尖落下前阮清聿忽地拉開棉服拉鍊,撥弄着寬大的領口,好巧不巧的,脖頸右側的小黑點徹底暴露在沈宴竹的視野裡。
“......”
這人是不是故意的?
伸出的那根手指僵在半空中,沈宴竹喉嚨狠狠一滑,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被風遮去了大半音節,低啞的嗓音自齒縫間溢出:“好好的脫什麼衣服!”
阮清聿欲蓋彌彰的摸了摸脖子,絲毫沒覺得哪裡不對勁:“這不是方便你作畫麼。”
頗有點沾沾自喜的模樣。
聽得沈宴竹隻想一掌擲過去。
最終食指點了下他的前額,蜻蜓點水似的,阮清聿十分配合的向後仰去,末了還要揉揉被沈宴竹撫過的部位。
沈宴竹咕哝了句什麼,不再與他扯皮,用上的力度不自覺地加重,一筆一劃裡帶着股愠怒。
先是在面部輪廓内側描了一圈當作烏龜的龜殼,随後補上它的頭與手腳。繪畫途中就像戳中阮清聿的癢穴一樣,哼哧了半天。
每當他搗亂一次沈宴竹就會點一次他的額頭,如此反複五六次沈宴竹才點上小烏龜的尾巴。
明薔等人早在一旁笑得合不攏嘴,待他們玩得盡興了也輪到上台的時間了。
在本次合唱基礎上,陶果還給大家增添了動作設計,随着音樂的層層遞進衆人的手勢動作也随即落幕。
期間有三次動作轉折,學生私下裡緊湊練習才有了幾分鐘的精彩亮相。
賴碧佘立于台前中肯地點評:“整體效果挺不錯,動作搭配也很有亮點,唯一美中不足就是聲音較小。有些同學對自己自信一點,唱歌就是要打開嗓門讓你的聲帶發出清晰的振動。”
女人眸底有犀利的光芒閃過,她擡手虛虛的在空中點點:“特别是某些男生,那聲音還沒有女生大呢!這不行啊下次登台要注意,正式上場不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五十号人立即點頭如搗蒜,賴碧佘對他們的反應甚為滿意,簡單總結兩句便放他們離開了。
彩排結束後恰好是下午第三節課,衆人累了兩個多小時,皆扭着酸麻的頸椎慢悠悠往教學樓走。
阮清聿碰了碰沈宴竹手臂:“對了珠珠,這節上什麼課?”
沈宴竹淡淡的眼神飄過來,動了動唇瓣卻始終沒有開口,腳下步伐倒是有明顯加快。
沒等來他的好同桌倒是先等到了他的好兄弟。
明薔作為除學習以外内容的記憶力超群能人,自然把每日課表背得滾瓜爛熟,他壓根不用皺眉思考就能脫口而出:
“下節課是地理課,正好不用費腦子還可以小憩一節課,完美!”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有位裹着褐色羽絨服的女人走入幾人視線範圍内,她體型纖瘦遠處看就像一棵竹節,即便穿上厚實衣物也無法阻擋。
明薔一看見語文老師的身影下意識想遠離,甚至差點咬上舌尖,這大概是每個學生都會有的反應。
比這更恐怖的是對方也發現你的小動作,女老師踩着毛皮鞋向幾人内側靠攏:“我看你們挺高興的,是為了即将到來的語文而歡喜嗎?”
語文?
阮清聿打了個眼神給沈宴竹:明明不是說上地理麼,怎麼變語文了?
那真的是太遺憾了,他也不知道。
阮清聿在沈宴竹眼裡看到了“自求多福”四個字,他一咬牙:“那個....老師,我們這節課是地理,您的語文課已經過去了。”
“我知道啊,你們班地理老師有事請假了,所以我來上這節課,有問題嗎?”語文老師說。
他其實挺想說“有”字的,但沈宴竹不允許。
從剛才他啟聲時沈宴竹就用拳頭抵着他後背,活像電視劇裡的好人被壞人威脅了似的。
隻不過阮清聿心甘情願挾持。
明薔的面容如同教學樓前堆積的簇簇白雪,淋淋漓漓的雪沫子澆築全身,近乎透明。
“看你們不太願意啊,這樣吧最後一個進班級的背誦《燭之武退秦師》,”
講完這句話她又轉向默不作聲的沈宴竹身上,“我記得你叫沈...宴竹是吧,你就不用背了,我知道你肯定會。”
周遭響起稀稀拉拉的怨聲怨氣。
“你們若是有沈宴竹一半的勤懇,你們也不用背。好了還慢吞吞走什麼趕緊跑吧,最後一個進班的要.....”
适逢在附近散步的十六班部分同學,心不甘情不願的接上後半句話:“背—課—文!”
沈宴竹自動與他們隔離開,這一舉動遭到某人的強烈“不滿”,某個人第N次握住他的腕骨。
沈宴竹已經沒有那麼抵觸,相反還能夠心平氣和的坦然接受,就好像這肌膚相貼與少時并無不同。
周身的場景迅疾的後退,很快就糊成一團。
沈宴竹任由對方這般拉着,目光降在前方那人蓬松的後腦:“你拉着我跑做什麼,我又不用背課文。”
少年聲息急促,奔跑的同時還不忘回頭沖他粲然一笑:“知道呀,我就是想拉着你重新走回歡鬧熱烈的光華,不要再身處潮濕的雨夜。我不知道你過去經曆了什麼,但總歸是我的錯才會導緻你性格大變。”
不,那不是你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