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理好情緒,重新笑着說:“其實你很像我一個學生,有些時候很喜歡追問問題。”
溫予年明白,她指的是大号的自己。
他确實喜歡追問,如果不喜歡,也不會去問謝餘小學打架的真相,雖然最後也沒得到答案就是了。
可他問的前提是,自己要在乎謎底。
“唐老師我們先走了。”
溫予年牽上謝餘的衣角,步步回頭,透過凹凸曼面具的洞口,看着她。
唐校長報以一笑,對他揮揮手,就像畢業時送走他們那般。
溫予年收回視線,他一定要搞清楚,大家都在瞞些什麼。
謝餘還沒恢複記憶,多半什麼也問不出來。
他一坐上車,就拿出手機,開始搜索。
#2018年沐陽大事合集#
“沐陽市的十件大事,你知道多少?”不對,這是搞笑的。
“2018沐陽高中六月高考。”不是,當時他才高二,跟自己無關。
“沐陽高中新址于2019一月搬遷成功。”新址?
溫予年點進去。
定位顯示離這稍遠,在郊區地段。
不過之前這個位置是辦公樓,怎麼突然改成學校了?
他快速浏覽,篩選信息。
“為了紀念老區,新區修建了一座白鴿碑,我們銘記過去,展望新生。”
白鴿碑,還是在學校校門正中央?
一般不都是修個孔子、錢學森和愛因斯坦的雕像,放在校園裡供學生考前拜一拜。
“到了。”謝餘輕聲提醒。
溫予年從自我沉浸的世界裡抽離。
眼前,老舊的公寓樓油漆剝離,隻剩灰色的水泥殘留,牆面掩蓋不住的裂隙,像蜘蛛網一樣攀爬。
溫予年成年後第一次回沐陽時,也被這番景象吓了一跳。
記憶中的房子雖然不太好,但沒有破爛到下雨都能全滲進去的地步。
而且那天也像現在這樣,他剛推開車門,街坊鄰居就投來視線。
“我去找地方停車。”
“好。”溫予年應下,觀察四周。
哪怕是過年,這裡也都基本是老人小孩,年輕人打拼不回家是常事。
小孩隻是好奇和警惕。
老一輩就不止了,異樣感最為嚴重,那眼神簡直像是看到難以置信的東西。
他們常居在此處,說不定知道那件事。
溫予年抓了把糖果,跑到一位奶奶面前,交給她:“您好奶奶,給你吃糖果。”
奶奶沒反應,僅僅癡呆地望着遠方:“孫女,我的孫女,快回來吃飯嘞。”
“我今天做了小炒肉,炒白菜,都是你愛吃的,你怎麼還不回來,高中晚上該放學了啊?”
“奶奶?”溫予年呼喚一聲。
“奶奶?”
見她沒什麼反應,他又兩腿蹬蹬地跑去找坐在石凳上的爺爺。
爺爺面朝桌闆,指尖沾水畫着圓圈。
一排又一排,密密麻麻地擠滿面上。
他嘴裡一直在動,好像在說話。
溫予年聽不清,便湊近去聽。
“2122、2123、2124……”
“好多好多,數不完了,要數不完了,2125……”
溫予年估摸着他也不能交流,正打算離開,卻猛然被爺爺抓住,死死地捏着手腕。
那雙眼睛瞪得像銅鈴,手一把掀開他的面具,瞳孔放大,嘴裡說道:“你是三,第三個,最後一個啊最後一個。”
溫予年沒想到會被認出來,趕緊拉遠距離。
之前的鄰居嗎?
也是,畢竟以前自己住的地方就和謝餘隔一棟樓,都是熟人了。
但溫予年現在認不出來他們,記憶裡他們對應的樣子被時間蒙上灰。
呆站在一旁的奶奶整個人瞬間驚醒,抓住爺爺的領子:“你什麼意思,你說啊你什麼意思,我的孫女呢,我的孫女呢!”
他被勒得啞聲:“我看到了,他是最後一個。”
“我的孫女還沒回來,還沒吃晚飯呢,怎麼可以這樣。”奶奶捂住胸口大喘氣,一滴淚從眼角滑落。
溫予年先上前拉開他們:“奶奶,您别急,先松開爺爺,他要憋死了。”
好不容易拉開兩人,奶奶又恢複那副呆呆的模樣。
爺爺倒沒有繼續畫圈圈,而是盯着溫予年身後:“你是二,第二個,對,第二個。”
溫予年連連後退,不敢回頭去看。
爺爺和奶奶好奇怪,像是——
瘋了。
此時,小孩們圍在旁邊唱的歌謠,也顯得詭異。
“六月呀六月,雲彩高飛翔,紅紅像火燒,層層堆天邊。”
“小屋哦小屋,金魚争出塘,家犬吠不停,老牛闖籬笆。”
童聲像一把纖繩扼住溫予年的嗓子,哽在原地,不上不下。
幸好紅酒味信息素向前滑來,慢慢安撫他跳動不安的心。
緊接着,他被謝餘從身後擁住,謝餘握住他的手,他泛涼的手心才逐漸恢複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