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沒想過郁瓯的存在有多麻煩,相反,郁含空覺得自己非常幸運,在這個陌生世界上,他還有一個至親。
回家一路上,他們沒有說任何的話,唯一的聲音,隻是街道旁樹葉被風刮動的沙沙聲。
郁瓯低頭看着腳下的落葉,有點出神。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累贅,從很早之前開始,這個想法就沒改變過。
在郁含空18歲那年,他們失去了父母,那時候自己很小,沒有人照顧,也沒有親戚,而平日裡互相幫襯的鄰居,隻會一味的唏噓。
他們很可憐。
但好在郁瓯有哥哥。
于是,本應該走完高中,步入大學的郁含空辍了學,賺錢養郁瓯。
他想,就算自己沒能有出息,也不能讓郁瓯過得不好。
一天打好幾份工也不在話下。
那時候,郁瓯總喜歡偷偷跑到學校圍欄看操場上打鬧的同齡學生,盡管心裡十分羨慕,他也不會給哥哥說,因為知道哥哥很辛苦。
但其實郁含空都知道。
他想郁瓯能上學,
所以就拼命的賺錢,去幹更多的活。
沒有親人,郁含空心裡總不放心郁瓯獨自一個人,所以身邊一直帶着他。
也正因為如此,他們受過不少冷眼。
被欺負也是家常便飯。
玻璃瓶砸在身上時,郁瓯總是被護的很好,即使郁含空被打的很疼,留了很多疤,手裡也會攥緊着好不容易結的兩千塊。
那是要存的弟弟的學費錢。
就是從那時起,郁瓯就明白了“累贅”這個詞的含義。
明明還不懂生活是什麼,卻清晰的知道不能成為任何人的拖累。
要爬起來。
在他看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累贅”
等到長大了很多,他就想幫忙幹幹活,卻始終拗不過郁含空。
“好好上學,哥哥在。”
郁含空那時候總喜歡拍着他的肩膀這樣說。
他哥讓他好好上學,那他就在學習上下功夫,因為不想讓哥哥失望。
那是唯一的哥哥。
後來又不知過了多久,他們遇到了老賀。
而在無數個日夜裡,終于停止了奔波。
路燈把影子拉長。
不遠處的鋪子外一個老人站在門口眺望。
見到他們後,老人興高采烈的縮回了屋子,郁瓯先進門,郁含空緊跟其後。
“回來了,全是小瓯愛吃的。”時隔十幾天的見面讓老賀非常珍惜。
他夾了一塊排骨放進郁瓯碗裡,溫聲說:“快吃,餓壞了吧”
郁瓯沒說話,隻是呆呆的看着滿桌的菜。
爺爺期待的望着自己。
半晌,
他開口:“好”
今天同往日相反,老賀沒有責怪他們回來的晚,反而很和藹,像是掩飾什麼一樣。
安靜的餐桌上,隻有碗筷碰撞的聲音。
“……”
許久。
郁瓯開口道:“我吃飽了”然後放下筷子,起身就要離開。
“那喝點牛奶嗎?”老賀沒有多說。
“不用了”
郁瓯說。
然後頭也不回的上了樓,回到卧室。
砰的一聲,門關上了。
滿桌菜隻剩下兩個人。
“唉”老賀歎了口氣,把筷子擱在碗旁,伸手去拉住正打算夾菜的郁含空。
被拉出的郁含空一怔。
一雙布滿褶皺的手輕輕撩開衣袖,縮在裡面的手頓時暴露出來。
“疼嗎?”老賀輕撫着痂周圍的皮膚,眼裡滿是心疼。
郁含空愣神,感覺面前的人蒼老了不少,老人手上的老繭摩擦着皮膚。
不疼,很熱。
“不疼了”他擡眼看向老賀,眼中是笑。
老賀看着自己,眸裡盡是濕意。
“小空總是不說實話,爺爺疼啊。”
樓上,
郁瓯打開房門後,熟悉的木質香迎面撲來,屋裡書架堆的滿滿當當,看起來有些擁擠,但對于他來說卻剛好。
他吐出口氣,脫下校服,随手一扔,砰的一聲砸在床上。
今天不想洗澡。
他悶在被子裡,被套有被太陽曬過的味道,暖暖的。
爺爺拿出去曬過。
他心裡稍微舒服了點。
他把臉深深埋在裡面。
閉着眼,不去想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