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第二節課鈴響，老曾帶符遙來到高二（10）班的教室。

雖然已經上課了兩分鐘，還有不少學生盤踞在走廊不肯回座位，發現老曾走到跟前才一哄而散。

10班教室裡沒有空調。

老曾發言的間隙，符遙百無聊賴地站在原地，在心中默數了一下：一、二、三、四、五。

總共五台風扇挂在天花闆上，以最大功率向四周呼呼地傳遞熱氣，轉的人眼花心暈。

“下面，讓我們歡迎符遙同學上台做自我介紹，大家掌聲歡迎——”

符遙艱難扯出點笑，頂着老曾鼓勵的笑容，硬着頭皮走上講台。

放眼望去，視線無論落到哪裡都會碰到一雙雙好奇打量的眼睛。即便其中不含惡意，也足以讓她如芒在背。

“大家好，我叫符遙，很高興能認識大家……”符遙穩穩心神開口，這個“高興”在她臉上沒有一點說服力。

教室最後那排左手邊睡倒了一個男生。

一隻手伸出過道，毛茸茸的黑發埋在臂彎裡，前面是堆成小山的課本和試卷，完全看不清臉，但是很符合符遙腦子裡對“最後一排”的刻闆印象。

看天花闆的話太像翻白眼，符遙又不願意和底下人有過多的視線接觸，于是便把目光焦點安置在了那位“睡仙”身上。

全程都是盯着他在自我介紹。

直到那位“睡仙”在夢中猛地抽搐一下。

男生睡眼朦胧地揉了揉眼，随意掃一眼現在教室裡的狀況，發現是符遙站在講台上，他頓了頓，頗感興趣地挑起一邊眉毛。

符遙睫毛一顫，差點沒咬到自己舌頭，未經思索便脫口而出:“謝——”

謝一舟，他怎麼在這？！

一個貨真價實的學渣，四級挂過兩回的人，也能坐到重點班的教室裡嗎？

符遙覺得腦子有點發暈，還是一中的水平本來就這樣，上個一本就足夠感人到拉橫幅慶祝了？

她這個“謝”字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前言不搭後語，下邊同學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着頭腦。

說時遲那時快，符遙果斷地後退一步，斬釘截鐵道:“謝——謝大家。”

“……”

全場沉默，片刻之後，班主任老曾帶頭鼓起了掌。

符遙松了口氣，默默退下講台，撤到剛才來時的角落。

老曾鼓勵式地拍拍符遙的肩，兩步跨上講台，向底下的同學補充介紹，“哈哈，符遙同學太謙虛了，她是從省實驗高中轉來的學生，省高什麼含金量，就不用我跟你們多說了吧？”

底下“嘩”聲四起，符遙隻低頭看着自己腳尖，默默歎了口氣。

老曾很滿意自己收到的效果，笑容咧得更大，“總之，有什麼問題，大家都可以多向符遙同學學習和請教。務必要以最快的速度，讓符遙同學感覺到我們班的熱情，大家都清楚了嗎？”

“清楚了！”

底下傳來稀稀落落的應和聲和笑聲。

符遙抿了抿唇，忽然很想知道此刻謝一舟會是什麼表情。

“很好！”老曾話鋒一轉，指着底下的座位對符遙道，“為了照顧新同學，符遙，你自己來挑一個座位吧？想坐在哪裡？前面還是後面？”

符遙擡起頭，“……坐哪裡都可以？”

她習慣了實高按成績排名分座位的手段，一中未免也太過民主了吧。

老曾笑眯眯點頭，“可以。”

符遙目光假意在教室中逡巡一周，雖然她心中早已經有了答案，并且躍躍欲試。

謝一舟支起胳膊肘看她，并不如何服帖的黑發，幾根毛刺豎起，像一匹桀骜不馴的青澀小狼。

窗簾被風吹動，他在陽光下微微眯起眼。

“那裡——”下一秒，符遙的手指越過重重座位，徑直指向他，“最後一排，可以嗎？”

完全，意料之外。

人群中傳來小小的起哄聲，畢竟是新同學，不好鬧大。

謝一舟的瞳孔有一瞬間地放大，他放下手臂，扭頭看向老曾。

老曾的神情也有些愕然，他來回扭頭，确認了一下符遙所指的方向，“最後一排——和謝一舟同桌嗎？額，也不是不行。”

符遙認真又嚴肅地點了點頭。

老曾飛快瞥了坐在前面第三排的林思宇一眼，本來想安排符遙坐在這兒的。

第三排離講台近，視野好，林思宇又是班長，性格溫和，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能說上兩句。

謝一舟……謝一舟是個混不吝的。

雖然也是個好孩子，有時冷起臉來生人勿近，誰說話都不好使，據說還有女孩子被他吓哭過，别班班主任親自找上門來告狀。

估計還是那張帥臉惹的禍，如今這年頭，藍顔也禍水啊。

老曾在心中歎息一聲，擺了擺手，招呼道：“那孟梓龍，你挪下座位，到第一組前邊來坐吧。對，靠着牆就行，這樣也不會擋到别人。”

孟梓龍撓撓頭，拖着書包站了起來。

符遙目測他至少有一米九，幾乎比教室門框還高。

符遙走過去，接替了孟梓龍的空桌和椅子，對他友善地笑了一下，“謝謝。”

一上來就霸占了人家的座位和同桌，她的心裡還是愧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