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遙魂不守舍地回到宿舍,直接撲倒在床上,昏睡過去。
昏昏沉沉中,不知道過了多久。
符遙聽見宿舍門響,舍友說話的聲音傳來。
“怎麼沒開燈?”隔着床簾,符遙聽見她對床窸窣的聲響,“符遙又沒回來啊?”
符遙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應該是太久沒喝水,嗓子太幹了。
“誰知道呢。”另一個舍友漫不經心說:“反正她每天早出晚歸的,也不知道在忙什麼,平時也不跟我們一起。”
“……”
符遙連呼吸都變輕了,她把嘴閉上,腦袋怕冷一樣往被窩裡縮。
“應該是在準備口譯大賽吧。”對床說:“符遙真的還挺努力的,這次她是不是拿了校内第三名來着?才大二就把很多高年級的比下去了。”
另一個舍友頓了一下,語氣半酸,“這種事你真相信啊?”
對床停下手裡的動作,問她:“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啊。”另一個舍友忸怩半天,壓低了聲音說:“就是我聽郝學姐說……符遙是不是之前被幾個黑人留學生騷擾啊?這種事情發生,學院多照顧她一點也是有的。”
郝學姐就是符遙她們文體部的部長,口譯比賽拿了第四名。
對床明顯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事,聲音裡掩飾不住的驚訝,“真的啊?騷擾……嚴重嗎?”
“這我怎麼知道。”另一個舍友說:“不過,好像不隻是口頭騷擾,還……動手動腳了,據說警察都來了呢。”
符遙瞪着天花闆,在黑暗中沉默了不知道有多久。
一直到她的舍友們聊完自己的八卦,午休結束,又開門離開。
她心裡空落落的,什麼情緒都消失了。
早就不該對其他人抱有期待……
假如從來沒有期待,就不會有接下來的失落。
不能再拖下去了,符遙對自己說。
她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對着屏幕發呆了一會兒,慢吞吞給聞悅發消息,“幫我看看,這幾天還有謝一舟的比賽嗎?我想把傘還給人家。”
聞悅第一次做網店模特,興奮勁沒過,這幾天都愛往那工作室跑。
但是她今天回消息卻回得快,“沒,這幾天下雨,比賽都往後延了。”
符遙撩起簾子,往宿舍陽台外看了一眼,下雨了嗎,她還真沒注意到。
聞雞起舞:【姐今個兒拿到兼職的錢了,第一桶金!晚上帶你出去吃大餐,點全套炸雞桶。】
聞雞起舞:【一家雞就是要整整齊齊。】
符遙看着這條消息,忍不住笑起來。
這是她這幾天第一次覺得輕松。
一碗豆符花:【悅老闆,剛到手的工資您就打算全揮霍掉啊?】
聞雞起舞:【錢不用來揮霍用來幹什麼?】
【好問題。】
符遙托着下巴,手指在屏幕上點了點:【……那你能不能弄到計算機系的課表?我把傘還了就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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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大學的學習氛圍非常松弛。
老師在台上照着十幾年不變的PPT念經,底下學生群魔亂舞,刷手機的刷手機,打遊戲的打遊戲,認真聽課的沒幾個。
隻要期末考成績不要太離譜,老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把學生送走能畢業就是了。
大多數老師都是如此,隻除了一位,教授他們大學英語的邵老師。
邵老師要求多且嚴格,每節課都要簽到,課後布置的作業還有截止日期,平時分就按這兩個算,一分都不會多留情面。
謝一舟昨晚熬了個大通宵,在課上一直犯困。
他之前把舊手機拆了,改裝成一個遊戲掌機,安裝的幾個遊戲都是比較複古的那種,手柄也搞成原木懷舊風,很有上個世紀的街頭風格。
鼓搗一番,挂到網上,沒想到還挺多人想買,簡直供不應求。
上大學之後謝一舟就沒往家裡要過錢了,他媽每個月打過來的生活費,原模原樣放在卡裡,一分都沒動。
他倒也不是想故意和家裡劃清界限什麼的,隻是覺得……
非常的憋屈。
憋屈到喘不過氣來。
他小心翼翼,步步謹慎,按着他媽媽吳豔的期望活了前十八年,還是沒換來半點信任。
用盡全力,一個耳光狠狠打在他臉上。
他媽通紅着眼,一邊甩手一邊後退,好像被打的那人是她自己一樣。
耳畔是歇斯底裡的尖叫,仿佛永遠都不會停歇,刺得耳膜生疼。
“我手上沾了一條人命,還不夠!”他媽歇斯底裡的尖叫中夾着瘋狂的大笑,把謝一舟推倒在地。
“砰”一聲,他的頭重重磕在桌角上。
謝一舟沒有反抗。
“讓你不要學,你偏要學你爸爸,小小年紀拈花惹草、玩弄感情!好了,逼得人家女孩子跳樓,你高興了?!”
沉默。
謝一舟隻是沉默。
他的解釋跟一條人命相比太過輕飄,而且,即便解釋了也不會有人願意相信。
即便是他自己的親媽。
她們家動靜鬧得太大,估計方圓幾裡都聽見了,大門那兒傳來咚咚的急促敲門聲,應該是隔壁樓的阿嬸。
他媽媽跟他一塊兒跌坐在地上,好半天,才費盡全力爬起來,蹒跚着去開門。
“我跟你都是罪人。”
他媽經過謝一舟,抹了一把臉,面無表情地說:“明天那女孩家人會來學校,你去磕頭,去下跪也好,去還這條命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