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一舟用手摸到後頸處,那裡有液體流下來,潮濕的、溫熱的、黏腥的……
鮮紅的。
好像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
吳豔隻是冷冰冰地看着,對他說:“謝一舟,這些你都得受着。”
他都得受着。
“……”
謝一舟閉上眼睛,他覺得自己應該是太困了,才會精神恍惚。
耳邊是邵老師孜孜不倦的講課聲,像花園裡亂竄的蜂,嗡嗡嗡一刻不停。
他今早沒吃早餐。
或者說,謝一舟很久都沒有正常地吃過一日三餐了。
不過他有吃夜宵的習慣,肚子太空的話,一整夜都睡不着。
迷糊中似乎有椅子拖動聲,鼻翼間飄來一股奶香味,淡淡的誘人。
讓人想起漂浮着透明陽光的午後,咖啡店裡的香氣。
謝一舟睜開眼,發現符遙坐到了他旁邊的位子上。
桌上擺了筆記本,嘴裡含了顆奶糖,仰頭一臉認真地聽邵老師講課。
“……”
謝一舟動了動嘴唇,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
“醒了?”符遙注意到謝一舟的動靜,扭過頭來看他。
“嗯。”謝一舟胳膊撐起來,揉了揉眉心,艱難地找回自己聲音,“你……”
符遙低下頭,迅速地翻了翻自己的包,掏出那把雨傘,往他那邊推了推。
“我來還你傘。”符遙說。
她的聲音很輕,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顫動,眼睛也不看他,非常禮貌的距離。
“……”
謝一舟沉默了一會兒,按理說他該高興,他卻發現自己控制不住地盯着符遙看。
符遙想了想,又從兜裡拿了兩顆奶糖出來,放在那把傘旁邊,“對了,這個奶糖很好吃……送你兩顆。”
見謝一舟沒有動靜,符遙笑了笑,收回手,“放心,還完傘之後,我就不會再來煩你了。”
“好。”
謝一舟喉結滾動一下,想要說什麼,最後還是沉默。
他收下傘,又把那兩顆糖握在手裡。
無話可說,兩個人一起盯着黑闆發呆了一陣兒。
“我剛以為,你要睡到下課才起。”符遙小聲地開口,臉還是朝着前方,“我都做好蹭一節大英課的準備了。”
謝一舟随手剝了顆奶糖,塞到嘴裡,含糊道:“看出來了,你聽課比我還認真。”
奶糖的香味在唇齒間化開,無聲地撫慰着上下倒騰的胃。
“有嗎?”符遙把額頭的碎發繞到耳後,說:“這老師其實講得挺好的,就是……”
“就是什麼?”謝一舟下意識追問。
“就是……有點點枯燥。”符遙眨了眨眼睛,畢竟當着人老師的面,她還是有點心虛。
謝一舟嘴角勾起點笑意,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邵老師重重地拍了拍講桌。
“幹什麼呢!”
“!”
符遙和謝一舟同時被吓了一跳。
邵老師憤怒地沖下講台,指着座位上一對男女道:“光天化日,還是在上課,還是在教室裡,你們在幹什麼,啊?!那男生,你把手從她衣服裡拿出來,快點!還有沒有羞恥之心了?!”
那女生羞得滿臉通紅,把臉埋到手臂裡。旁邊的男生站起來,下意識要辯解。
符遙聽見謝一舟“啧”了一聲,不是很感興趣地收回目光。
原來不是說她和謝一舟啊。
符遙打心底裡松一口氣,眼睛卻忍不住往那邊瞟,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種場面。
邵老師激動得唾沫橫飛,“你們哪個班的?把名字學号都報給我,不跟教務反饋一下是不行了。”
“……”
那女生作勢要哭,男生低着頭挨罵,手足無措。
邵老師呼哧呼哧喘了幾口氣,手繞着教室指了一圈,“同學們,人和動物的區别是什麼?區别是人不會像動物一樣随時随地想□□發情。教室是用來專心上課的地方,不是用來給你們卿卿我我、談情說愛的地方。”
符遙默默地聽到這裡,突然眼皮一跳,覺得要糟。
邵老師闆起臉,“今天教室裡還坐了多少位小情侶,來聽課的,來陪另一半的……統統都報上名字,我看你們下次還敢不敢來。”
教室裡一片噓聲。
邵老師一排一排審問下來,眼看就要到她們這排。
逃不過去了。
符遙握緊手裡的筆,死死地低着頭,又想起這幾天一直盤旋在她腦子裡的那四個字——流年不利。
符遙不敢轉頭看謝一舟是什麼表情,眼一閉心一橫,心想丢臉就丢臉,挨罵就挨罵吧,一人做事一人當,反正她不把謝一舟拉下水就是了。
萬籁俱寂。
“……”
她手心裡出了汗,舌頭抵着牙關,她幾乎什麼都聽不到了。
煎熬的一分一秒中,邵老師終于走到符遙桌前。
打量她們一眼,冷哼一聲,正要開口。
謝一舟忽然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