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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清寒,雨夾着雪一起落下。
兩人騎着馬慢慢走,時淺時不時會呵着手取暖,呵出陣陣白霧。
明晏捏着馬鞭,用餘光掃過,但這個角度他看不到時淺脖子上那道傷。
中邪了嗎?
他怎麼老是想揭人家傷疤?
兩人走到十字大街,眼見前面一群人正在熱火朝天地鏟雪,左耳上都有醒目的紅風蓮耳墜。
明晏一眼就認出了裡面的一個人,勒馬停住,主動打招呼:“這不是侯首領嗎?侯首領真是體恤下屬,這麼冷的天親自出來掃雪呢?”
侯青是撿了一條命,他不想搭理明晏,但是又不能真的不理,隻得假惺惺地賠笑。
明晏是那種陰陽怪氣的人,他從侯青身邊走過,虛情假意地關心:“這雪下一個月了,估計還得再下一個月,侯首領注意身體,千萬别着涼了,時淺,你别愣着,快去幫忙。”
時淺憋着笑,但他在馬背上沒動。
這是侯青第一次以如此狼狽的姿勢面對時淺,然而他還不得不忍下這口氣,皮笑肉不笑地道:“不用不用,不勞公子費心。”
明晏哼着小曲,“哦”了一聲,走了。
兩人走後,侯青一腳踢飛了才壘好的雪堆,啐了口痰,低罵了幾句。
“青哥。”一起掃雪的人也在偷笑,“青哥,你得罪誰不好,怎麼就得罪那位爺了呢?”
“呸。”侯青看着兩人的背影冷笑起來,“他還不是攀上了太子的裙帶才這麼嚣張?”
旁人打趣:“太子快要大婚了,青哥,你說這裙帶還能攀多久?”
侯青冷笑了一下:“咱們的那位太子爺可是個醋壇子,這幾年連女人都沒讓他碰過,我看他能護時淺到什麼時候。”
旁人眨眨眼睛沒敢接話。
侯青也不敢私下談論太子,輕咳扯開話題,問道:“上次那兩人還是沒找到嗎?”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衆人連連搖頭,“真是撞了鬼,帝都出去到處都有駐軍,兩個大活人應該插翅難飛啊,怎麼就找不到了呢?”
侯青若有所思,腦子裡忽地騰起一個可怕的想法,他倒抽一口寒氣,扔掉手裡的鏟子大步跑起來。
“青哥?”旁人喊他,“青哥你去哪?”
侯青頭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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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不好,風月樓的生意也冷清了很多。
時淺将傘放在門邊的時候,沈玉已經笑臉迎了過來:“明公子……”
話音未落他就看到了一起進來的時淺,臉色也是微微一變,調侃道:“難怪都不來玩了呢,這是有新歡了。”
“什麼新歡,是瘟神。”明晏糾正他的話,樂呵呵地道,“剛剛吃了幾塊荷花酥,我還念着你們家的晴雨釀,嘴饞得很就跑過來了。”
沈玉做了個請的手勢:“公子樓上請,我這就去把酒溫了給您端上去。”
明晏扭頭指着時淺,對沈玉道:“沈老闆,給他拿三兩銀子,就當是這個月在我那的俸祿了。”
時淺額頭一抽。
明晏的額頭也是一抽,他在心中快速計算,風月樓是帝都城最奢侈的酒樓,平時他随便吃點喝點都不止三兩,自己随口給的是不是有點少,會不會顯得太摳門?
不應該,修羅場的月錢對标禁軍,普通軍士一個月也就三兩銀子,他給的合情合理。
兩人各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
明晏還是輕咳改了說辭:“那個,沈老闆,先給他拿十兩吧,正好把這身破衣服鞋子全換了,不然跟着我丢人,晚點我再讓人把銀子給你還回來。”
沈玉偷笑了起來,從櫃台裡拿了錢塞給時淺,小聲道:“不要白不要。”
時淺接過銀子,沈玉拉着他走到門口,指了個方向:“那邊有家綢緞莊,也賣現成的衣服,你趕緊去買一件穿吧,别凍着。”
明晏已經走上了樓梯,正好扭頭望了他一眼,笑道:“怕我逃跑?放心去買衣服吧,我上樓開窗,保證你老遠就能盯着我。”
時淺出風月樓站在大街上,擡頭看見明晏如約坐在窗邊,揮揮手,搭着下巴對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