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土生土長的江城人,但她二十五年的人生裡,卻從沒有從這個角度看過這座城市。
以前她都是站在狹窄的小巷裡,擡頭往上看,于是她所能看到的城市,是窄的。天空被劃分成一道又一道細窄的條。
現在,她是站在城市的頂端,從上往下看,于是她所能看到的,是尖的,天空之下林立着一座又一座三角形玻璃屋頂,像錐子一樣。
魏繁星的身影,突然倒影在她面前的玻璃上。
她回過頭,笑着說:“魏總,您這頓飯未免宰太狠了吧。”
魏繁星莞爾,嘴角蕩出淺淺的梨渦,“丹青,生日快樂。”
他遞來一隻精美的禮盒,上面有巨大的Jimmy choo logo。
談丹青驚訝:“你怎麼知道今天我生日?”
“不難查。”魏繁星說,“打開看看吧。”
“謝謝。”談丹青打開,禮盒裡裝的是一雙精美的銀色高跟鞋。
當看到這雙鞋,她就已經開始覺得痛了。
鞋跟足足有十厘米,踩上後,腳背會彎成一面弓,模仿女性高超時的腳步狀态,是名副其實的足部刑具。
她下意識去看魏繁星腳上的鞋。他穿着黑色真皮皮鞋。這雙鞋帥氣逼人,而且絕對不會傷腳。
夾在這雙高跟鞋中間的,還有一張紙。那是一張收據和發票,擡頭是魏繁星的公司。
她太清楚不過魏繁星的邏輯,他需要讓她知道,他送的禮物有多昂貴。如果反過來,今天是魏繁星生日,她送出了一份價格不菲的禮物,她也會一樣會用這種辦法,暗示他禮物的價格。
這沒什麼不好。
是成年人之間的心照不宣。
“喜歡嗎?”魏繁星呷着紅酒問。
“很漂亮。”談丹青說。
這雙價值不菲的高跟鞋,看起來就像童話故事裡才有的水晶鞋。
“喜歡就好。”魏繁星笑意更深,“那就換上吧。剛好帶你去見幾個朋友。”
談丹青俯身換鞋,銀色的飄帶落在地上。魏繁星竟在她面前俯下身,幫她将那根飄帶系緊。
她微怔,看到魏繁星烏黑的發頂。
應該很少人,能從這個角度看魏繁星。
大部分人在他面前,都是低着頭。
“走吧。”談丹青挽上魏繁星的臂彎,和他一同走進包廂。
這雙嶄新昂貴的人造皮高跟鞋,每一步都是刀鋒削她的肉。她已經感覺到皮磨破在流水。但也脫不下來。
進包廂後,魏繁星領着談丹青認了一圈人。
魏繁星的朋友們聽聞魏繁星談了一個新女朋友,都表現得十分好奇。
“還真是繁星一如既往的口味。”
“繁星什麼口味?”
“漂亮,身材超辣。”
“這次也是明星嗎?”
“不是。”
“那是網紅?”
“也不是,聽說是個賣内衣的。”
“這次他們談多久了?”
“快一個月了吧。”
“這麼久?難道繁星真要轉型了?”說到這兒,幾位公子哥自己都覺得可笑,對視哄堂大笑起來。
很快,有人将魏繁星叫走,隻剩談丹青一個人百無聊賴。
“那位是魏總的前女友。”有一名年輕女孩兒主動告訴她。
談丹青望了那女人一眼,那女人也在打量她。
“哦。”談丹青敷衍地應了一聲,“那你呢?”
“我?”
“你也是魏繁星的前女友嗎?”談丹青問。
那女孩兒哈哈笑了起來,說:“你說話還挺直接的,我喜歡。是,我也是。”
談丹青沒多意外,撥了撥酒杯。
“介意?”女孩兒說:“這有什麼。”
她又給她指了指一名珠光寶氣的女孩兒,“那位是他名義上的未婚妻。”
談丹青朝那女孩兒看去,她也穿了一雙Jimmy choo。
“反正他們以後肯定是要結婚的。”女孩兒說:“不過他出手很大方,不吃虧。”
談丹青在包廂等了魏繁星将近兩個小時,魏繁星一直沒有返回。
她想回去,但又覺得不告而别有些不禮貌,便給他發消息:“你在哪兒?”
但魏繁星沒回。
她起身出去,叫住一名服務生:“你好,請問你知道魏繁星在哪兒麼?”
“魏總?”
“對。”
“他好像有什麼事,提前坐車走了。”那服務生說。
“已經走了?”談丹青意外道。
“是。”
“好,謝謝。”
她也拎包離開,坐進車裡,她脫掉了腳上這雙銀色高跟鞋。後腳跟已經磨出了兩枚血泡,鑽心的疼。她換上自己的鞋,踩下油門。
開車到家後,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四十五。
距離她生日結束,隻剩最後十五分鐘。
她本來就不怎麼喜歡過生日。
以前他們沒什麼錢,沒有奶油蛋糕上搖曳的燭火,沒有紮着緞帶的禮物盒,生日這個特殊的日子,不過是日曆上被鉛筆圈出的普通一天。
後來條件好些了,談小白會偷偷用零花錢給她買巴掌大的小蛋糕。劣質奶油糊滿一次性餐盒,她笑着吃完,卻在深夜看見談小白偷偷舔包裝盒上殘留的奶油印子。
如今那些窘迫都成了往事。可每當生日臨近,她還是忘不了這種拮據和不安。
此時此刻後腳跟的痛楚,再次驗證了她的觀點——
過生日什麼的最讨厭了。
指紋鎖解鎖提示聲在寂靜的午夜格外清晰。
談丹青推開門,預料中的黑暗并未降臨……暖黃的落地燈光像一輪小小的月亮,籠罩着沙發前那道挺拔的身影。
她以為談小白和緒東陽都該睡了。
沒想到緒東陽一個人坐在茶幾前看電視。
“還沒睡?”
“嗯,在刷題。”緒東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