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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他話裡有興師問罪的意思,喻星旋足足怔了兩秒鐘,心底漾起一絲波瀾。
但她偏要跟他對着幹:“不是。”
陳嘉授挑了挑眉,像是有些意外:“那你剛才在哪?”
“我一直在這裡,沒注意别人啊。”喻星旋故作驚訝,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又看了看四周,微微睜大了眼睛,恍然大悟一般,“你怎麼在這裡啊,你的項目已經結束了?”
陳嘉授:“……”
又是這副故意抓不住重點的模樣,她不想回應的時候,他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那年陳嘉授還不知道什麼是回避型人格,他隻是一見這樣的喻星旋就喉嚨發癢。
如果不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他簡直想握着她的肩膀把她掰正,再掐着她的下巴逼她擡頭直視他。
陳嘉授眯了眯眼,深黑的眸光翻湧。
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他忽然伸手,在她額頭彈了一下。
雖然收了勁,但女生白皙光潔的額頭還是立刻浮現了一塊紅色的印子。
額頭一陣劇痛,像被人迎面丢了顆石子。
喻星旋“唔”了一聲,條件反射地擡手捂住。
她擡眼,驚疑不定地瞪着陳嘉授,清冷的眸底幾乎瞬間覆蓋上一層水意,是痛的。
她口不擇言地罵他:“你有毛病吧。”
男生不清楚自己力氣有多大,沒控制好力道,喻星旋過于激烈的反應讓他也有點遲疑:“有這麼疼嗎。”
“要不你試試?”
喻星旋正心疼地揉搓着額頭被他彈過的一小片皮膚,男生忽然微微俯身,灼熱的氣息壓下,停在一個她擡手能夠得到的距離。
“……幹嘛?”
他不怎麼情願地:“讓你彈回來。”
誰要彈回去啊!喻星旋如臨大敵,咻的一下拉開距離,“離我遠點,你頭上都是汗。”
她還嫌棄上了。
而且哪來的汗,他跑完連朋友準備的水都沒接,潔癖發作,第一件事是先用濕巾擦臉。
陳嘉授輕嗤了一聲,仿佛毫不意外,站直身體,轉身去找朋友,輕飄飄落下一句:“真讓你你又不敢。”
“……”
桌上還放着他喝剩半瓶的礦泉水。
“喂。”
喻星旋指了指:“你的水。”
陳嘉授背對着她擺擺手,穿着運動服的背影透出一股肆意輕狂的味道:“幫我處理一下。”
許多前排的同學看到了陳嘉授彈她額頭的那一幕,好奇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背後,喻星旋覺得背後像有針在紮。
她的心砰砰直跳,臉上卻面無表情,果斷地把那半瓶水扔進垃圾桶。
反正是他讓她幫忙處理的,左不過就是這個意思。
快到中午,祝媛來二班找喻星旋吃中飯。
學校附近開了一家人氣很火爆的東南亞餐廳,最近開業酬賓,早上十一點開始,到店的前二十名客人,一百塊以内的消費都可以免單。
剛好趕上運動會,學校難得管得不嚴,祝媛早就摩拳擦掌,準備拉着喻星旋一起去薅羊毛了。
“閃閃,你動作快一點嘛,昨天我們就去晚了沒趕上。”
“知道了,馬上。”
喻星旋收拾好東西,快速地和祝媛奔跑穿過人群。
單反相機挂在脖子上,一跑起來就墜着脖頸,喻星旋索性把相機摘下來拿在手中。
忽然發現,鏡頭蓋怎麼不在上面。
喻星旋瞬間有點慌,立刻小心地檢查鏡頭,好在沒有污漬和劃痕。
這個鏡頭是不久前奶奶給她買的,喻星旋特别寶貝,不用的時候都好好地收在相機包裡。
不是剛才跑過來時掉在半路,就是放在看台,忘記扣上。
祝媛注意到異樣,問她:“怎麼了?”
“我的鏡頭蓋不見了,可能掉在了剛才的哪裡。”
祝媛看了看時間,雖然預感到可能來不及,但她還是拉上喻星旋往回走:“走吧,我陪你回去找。”
“不用兩個人一起。”喻星旋扯住她的手臂,“你先去占座吧,我找到了就去找你。”
看着祝媛跑向校門口的歡騰身影,喻星旋也打算原路返回。
腦海裡慢慢回憶,有一陣子周圍的人多,她怕鏡頭蓋被擠掉,就随手放在看台桌子的桌鬥裡了。
确定沒丢,喻星旋松了口氣,步子放緩。
回操場要路過超市。
超市門口擺着幾張露天的桌椅,偶爾有學生坐在那裡。喻星旋的視線忽然被其中一個單手撐頭的少年吸引。
不是陳嘉授又是誰。
他像是在玩手機,沒摻和周圍朋友的熱聊,冷而寡淡的模樣。
身上像裝了磁石。
不知怎麼,喻星旋的步子就偏離了軌道。
反應過來時她已經站了過去,鬼使神差地開口:“……陳嘉授。”
陳嘉授尋聲擡頭,劉沐彭駿一幾人俱是一副看戲的表情,伸長了脖子。
“怎麼。”
陳嘉授的視線從她那雙微垂的眼睛一路向下,最終定格在她手中的單反相機上。
印象裡她好像都沒怎麼喊過他名字,更别提主動找他。
昨天回家吃過藥,他的體溫已經降下去了,但感冒藥的副作用讓他今天都不是太有精神。
尤其是比完賽,體力消耗過度,他這會兒還沒怎麼複原。
而現在,陳嘉授卻忽然來了興緻,戲谑地點了點她的相機:“什麼意思,找我拍照?”
“……”
他在自作多情什麼。
但陳嘉授又不是自作多情的人,喻星旋瞬間明白,他絕對是當着他朋友的面故意說這話的,好顯得自己很受歡迎。
喻星旋瞬間後悔起先前的沖動,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她硬着頭皮說下去。
“我想請你幫個忙。”為了防止陳嘉授再借題發揮,她一口氣說完,“我有事要離開一陣,相機的鏡頭蓋在看台桌子的抽屜裡,你過會兒如果回看台,能不能幫我蓋好?我中午就來找你拿。”
她們最多也就吃半小時,還趕得及在上午運動會結束之前回來。
“你那麼放心我?”陳嘉授擡了擡下颏示意,“不小心給你摔了怎麼辦。”
彭駿一笑着撘他肩:“同學,陳嘉授有錢,摔了讓他賠你十個。”
“……”喻星旋确實也有些不放心,順着彭駿一的話就坡下了,“那就算了,總不能真讓他賠。”
“拿來。”
陳嘉授忽然沖她攤開手。
喻星旋眨了眨眼睛,不确定地:“嗯?”
陳嘉授今天罕見沒什麼正形,後背懶洋洋地貼着桌沿。
喻星旋遲疑地遞上相機:“……你能小心一點嗎,别摔了。”
“行了,托孤呢?”
陳嘉授略一用力,相機脫離開她的手。他笑,“什麼時候找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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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星旋到餐廳的時候,祝媛已經點了一桌子美味,一看到她,就覺得有哪裡不對。
“蓋子找到了?對了,你相機呢?”
“路上遇見了……一個同學,讓他幫忙替我拿回去。”
但這位同學姓甚名誰,她也有點說不出口。
好在祝媛壓根沒多想,甚至也沒問是男是女。把一碗粉推到喻星旋面前:“你快嘗嘗,他們家招牌!”
叻沙粉酸辣醇厚,十分新奇的味道,喻星旋連吃了好幾口,聽着祝媛又在她耳邊打開了話匣子。
“上午秦雅書跑去給你們班陳嘉授加油,拿的居然是用我們班班費買的運動飲料,可摳死她算了!”
祝媛把芒果糯米飯當成秦雅書的脊梁骨猛戳幾下,“啊啊啊氣死了,我交班費可不是為了讓她占小便宜的!”
他肯定沒接,不然也不會回班級要水。
對于這一點,喻星旋還是能确定的。
“話說回來,我覺得她追陳嘉授,純粹就是因為虛榮心,她平時就隻喜歡巴結家裡有錢的。”祝媛忍不住幸災樂禍,“不過我就欣賞陳嘉授這一點,秦雅書這一套對他沒用,據說她到現在還沒加上他微信呢——”
喻星旋擱在桌面上的手機“叮”的一聲,屏幕亮起。
是微信的圖标。
她擺擺手示意祝媛等會兒再聊,順手劃開鎖屏。
筷子跌落桌面。
那是一條好友驗證消息。
-請求添加您為好友。
驗證消息:我是陳嘉授。
其實,根本不用看驗證消息,喻星旋就瞬間認出了他的頭像和昵稱。
陳嘉授頭像是一片漆黑。
但點開大圖,就能看到畫面中央綴着一個白色發亮的圓形光點,被一圈圓環圍繞着,烘托着。
早在開學沒多久,她最讨厭他的那段時間,她就懷着把這人從頭批判到腳的心理,在班群成員的列表裡找到了陳嘉授的名片。
覺得他頭像怪怪的,喻星旋還特意上網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