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訣放低聲音，壓回觀衆的情緒，将所有人重新抓回他自己的故事上。

“1927 年，好萊塢讓電影從無聲時代邁入有聲時代。上世紀 50 年代，好萊塢制片廠洞開電影工業化的大門。1977 年，好萊塢開創電影特效的新紀元。現在，我們又一次站在時代的十字路口。好萊塢目前所宣揚的去特效化，并非藝術的返璞歸真，而是大環境下的被逼無奈，市場和觀衆也告訴我們，這不是新時代的答案。或許，《埃達啟示錄》會成為這個答案，開始電影行業的新一輪革命！”

陳訣的發音铿锵有力，輕重緩急把握有度，一張一弛，逐漸将全場的情緒推向高潮，同傳耳機裡的譯文還未完全翻完，僅憑陳訣嗓音的感染力，已激起震耳欲聾的掌聲，聲響席卷全場，經久不息。

他不卑不亢地彎腰緻謝，緩緩走下台。

沿途有伸出手機加微信的，有塞名片的，有要他名片的，有含情脈脈看他的，也有視效公司和音效公司陰恻恻的小眼神，陳訣照單全收，像開見面會似的，要大家多多關心《埃達啟示錄》的進展。

落座後，左邊星芒營業的總裁費恩扭頭看了他一眼，深邃的眼窩盛着不明的笑意，問他有沒有Quanta的書面介紹，想引入自己的制片過程。

陳訣喊秘書遞去一份資料，費恩翻開兩頁，跟畢業答辯的導師似的，揪住計劃書問東問西。

他立馬明白過來，費恩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想确認他所說的Quanta是真是假。

其實他剛剛純屬講故事賣概念，軟件隻有幾個固定的場景比較絲滑，概念片也有50%人工，近五年都沒開發的打算。

AI對他來說是招财貓，賣個AI的噱頭招點錢，圖個高科技的名号，沒有實際價值。

他的宣講就和浏覽器裡驚世駭俗的新聞标題一樣，不過是騙大家點擊一下，内容隻有一個：《埃達啟示錄》火熱招商中。

至于最後做出來有沒有AI參與，他說有就是有，誰又能知道呢？

這種招商方式也不是他一個人的巧思，而是業内的慣用手段。

全世界侃大山吹牛的人有十鬥，制片人占八鬥，投資商占一鬥，天下人共分一鬥。

費恩久經商場，更是嘴上沒邊，對陳訣的廣告自然信一半，疑一半。

陳訣必然不能放過擾亂對方戰略布局的機會。

刹那間，倆人仿佛站上舞林争霸的擂台。

費恩一招梨花針，飛出漫天的問題，淅淅瀝瀝地朝他身上紮過來。

陳訣左擋右閃，将其一一擋下，不傷分毫。

戰鬥激烈之時，費恩的秘書走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費恩笑起來，不懷好意地問他軟件的制作團隊是在哪裡請的，美方這邊的團隊幾乎都沒接到過相關的項目訂單。

陳訣随手一指，指向顧念東。

“Mr. Finn，我想你是不是忘記了，我的國家也有很好的技術團隊，比如顧總的團隊，AI技術不是你們的專利，對吧？”

顧念東沒給他掉鍊子，說得煞有其事，頭頭是道。

講到最後，技術人員為了模型獻身都整出來了，訓練模型訓練出上陣殺敵、視死如歸的氣勢。

“我們夙興夜寐，隻為了追趕好萊塢，三年内趕美超美！”

陳訣悄悄掐了一下顧念東的大腿，示意他的話有點密了。

顧念東連忙閉嘴。

費恩微微一笑，說他會多多關注，大鼻孔哼出兩口氣，猜不透心裡到底信了幾分。

這一輪陷入僵局，費恩卻不打算就此放過陳訣，掏出新一輪打擊的目标，謝渝。

費恩眉眼盡是威脅之意，說他以為謝渝不會再接其他公司的本子，沒想到陳總允許白月光照耀别人。

他特意加重“so-called”一詞，明示他确認謝渝白月光的身份有假，就是沒證據。

當初為了股票編造白月光，現在白月光綁在謝渝身上，相當于謝渝綁着他公司的股票。

如果真給星芒影業抓到實質性證據，或者帶動一下業内風向，陳訣當初的白月光故事感動多少人，就能虧多少錢。

費恩終于收獲陳訣僵硬的表情，一副“别讓我逮到證據”的嚣張做派，起身前往餐廳吃午飯。

陳訣的午飯吃得心不在焉，盯着餐盒發呆。

顧念東夾起菜喂到他嘴邊，他無意識間張嘴吃掉。

道森叉子上的肉起于饑餓，止于震撼。

“Chen，你怎麼能讓他喂你？”

陳訣被道森的大嗓門喊回來，攥緊刀叉，說：“我要幹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