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魔淵下,灰霧吞吐,黑影流竄。
猩紅色的土地裂縫縱橫,岩熔漿口,流光飛舞,五色靈氣交織成的重陽劍陣将一牛頭蛇身、長着無數觸須的大魔困在其中。
結陣者是數名身着霁青色文武袍的仙門弟子。
“變陣!誅殺重孽!”
一聲令下,衆弟子變換手勢,齊捏劍訣。
金色的符文憑空生出,如同鎖鍊一般,就要融入劍陣。在那之前,名為“重孽”的大魔本能地察覺到威脅,嘶吼一聲,狠狠朝一處撞去。
“吼——!”
螺旋狀的牛角赫然浮現魔氣凝成的虛影,随着重孽的動作一下接着一下,毫不停歇地撞向劍陣弱處。
“咔擦咔擦。”
碎裂的聲音輕微卻令結陣的幾人瞬間面色大變。
“糟了!”
在這方撞擊中,蜘蛛網狀的裂痕蔓延開來,五色靈光掙紮幾下,徹底暗淡下去,劍陣被黑色魔氣捅出一處豁口!
碎裂的刹那,靈力反噬,柳琮往旁“噗——”地一下吐出一口淤血,周圍的同門也與她一般,臉色驟然灰暗下去。
她來不及調息。
那重孽體型龐大,看似笨重,逃竄的速度卻極快,在他們吐血的間隙轉瞬飛出千裡。
眼下隻有她有追趕的餘力。
斷不能放跑這孽畜!
柳琮一咬牙,口中誦念劍咒,禦起飛劍追去,兩者距離卻越拉越大,正待絕望之際——
潛魔淵常年被魔氣遮蔽的天空忽地大亮,一抹極顯眼的赤金色如烈焰轟然墜下,截住了重孽的去路。
沈雲谏!
柳琮看到了救星,先是眼前一亮,随即想起重孽被劍陣刺激,魔氣陡增非一人所能匹敵,當即大聲警示道:“沈仙君小心!這隻重孽實力非同小可,它破了重陽劍陣!”
沈雲谏颔首,淡金色的瞳孔緊緊盯着眼前拱起身軀,發出威脅似低吼的重孽。
他的目光掃過這頭體型格外巨大的重孽各處,感知它體内的魔氣走向。
牛角、蛇身、獨目……溪流一般涓涓不息的魔氣流動在那雙金眸中一覽無餘,沈雲谏眸光直透其骨肉,很快鎖定目标——
原來在後背!
萬般思緒不過數息,雙方對峙也不過數息,重孽吼叫一聲,突地暴起!
它身軀一閃,竟在眨眼間來到沈雲谏上方,魔氣灌頂,一根根足以拍碎山巒的觸須“嗖”地抽下。
“咚咚咚……”
大地震顫,塵土紛飛。
可怖鞭痕交織成巨坑,卻到處尋不見人類的蹤迹。
重孽懸在空中,碩大的白色瞳仁上上下下轉動,觸須因找不到人影茫然舞動着。
突然——
身後的氣流有極輕微的波動,重孽正欲轉身,嘴裡卻發出一聲哀嚎似的尖嘯,原是有透明的劍刃直直貫穿其胸背,幾乎将它撕成了兩半。
一擊即中!
緻命處被擊穿,它龐大身軀不受控制地從萬裡高空墜落,又在墜落途中倏爾化為虛無消散,隻餘清風直沖上天,撩起沈雲谏如墨的發絲與左臂繡着金紋的文官袖,襯得他真如九天之上的真仙。
手中握着的透明劍刃重新變回雲氣,他被風簇擁着落地,俊美無俦的五官猶被方才的戰鬥浸染着幾分殺意。
他腳尖剛點地,就聽見一聲——
“沈仙君!”
柳琮趕到時,重孽剛消散殆盡。
“沈仙君沒事吧?”
“雲谏無事。”沈雲谏搖搖頭,笑道:“柳師姐不必叫的如此生疏。”
柳琮先是松了一口氣,做賊心虛般地左右來回看看,才道:“哎呀,自從你被妙真崇甯道祖收為弟子後,宿仙門的人都這麼叫,外峰的弟子也不好表現得太特殊。”
“特殊又如何。”沈雲谏淡金色的眼眸像盛着清晨第一縷朝陽,耀眼卻又不失鋒芒:“我走之前就将膽敢議論外峰的弟子挑了個遍,沒人敢說閑話。”
“孩子心性。”柳琮“噗”地一聲笑了出來,随後正經道:“好吧,我們的雲谏師弟,宿仙門的沈仙君,一個稱呼而已,外峰的大家都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
叙舊完,她闆着臉教訓道:“以後不要單打獨鬥,潛魔淵的妖魔最近越來越難對付了,還不知會發生什麼樣的異變。”
“是是是……”沈雲谏道:“師姐說的都對。”
他們說話間,調息完的仙門弟子相繼趕來。
“柳師姐,沈仙君。”
柳琮恢複公事公辦的态度,先是對着一衆弟子點點頭,随後轉向沈雲谏問道:“我們今日清掃潛魔淵的任務算是告一段落,沈師弟要與我們一同回仙宗嗎?”
沈師弟?這個稱呼引起幾人疑惑擡頭。
“自然。”沈雲谏忽視異樣的眼光,泰然自若地應下:“我已來潛魔淵數月,是時候回去報告一番此處發生的異動。”
兩人自顧自走在一起,“你下月生辰,是該回去一趟了,青餘可是時時刻刻念着你呢。”
沈雲谏嗤笑一聲:“就他那樣喜歡找個地方獨自清修的人,說不定我一年半載不回去,他都想不起我在不在。”
“啧啧,這是怨他忽視你。”
“明明是周青餘那家夥近來莫名其妙躲着我,找他的靈息每次隻回兩三個字,我看是被他家的那群老古闆傳染了,連話都不會說了!”
“青餘最近确實跟老古闆們來往頻繁,但話還是跟以前一樣多啊,算了……你們的事我可不摻和。”
“哼,師姐到時可别偏幫他,我倒要回去看看這家夥在搞什麼名堂!”
……
兩道身影漸漸遠去,跟在他們身後的幾名弟子面面相觑,竊竊私語道:“柳師姐跟沈仙君認識?”
“看上去很熟的樣子。”
“柳師姐跟沈仙君都是外峰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