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什麼緣分?”
對周青餘此刻在想什麼一無所知的沈雲谏舊事重提,漫不經心地瞥他一眼:“哪有‘小魚師兄’與洛師弟的緣分深。”
周青餘沒吭聲。
于是這句話就這麼落到了空處。
不對勁。
沈雲谏眯起眸子,端詳了一下周青餘的神色,想了想自己方才說的哪句話又惹得他不高興了。
結果好像每句都有點陰陽怪氣的苗頭。
他心虛地目移了一瞬。
但重新梳理一遍周青餘沉默的緣由後,沈雲谏腦中靈光一閃,抓住了關鍵。
“你該不會因為我說洛琢玉住的是我原來住過的屋子而生氣吧?”他臉上笑意漸濃,稀奇道:“我都不知道洛師弟的‘小魚師兄’這麼在乎我。”
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被他一打岔,周青餘再沒心思溺在彌漫開來的憂愁中,向來溫和如溪水潺潺的聲音染上幾分惱意:“沈雲谏!”
沈雲谏了解他,見他這樣,當即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不急不緩地勾起唇角:“看來是被我說中,惱羞成怒了。”
“我說你們兩個……”
柳琮捧着茶杯,瞧着逐漸奇怪的氛圍走向,打斷道:“不要在傷患面前打情罵俏……”
她伸出手指了指門外,言下之意顯而易見:“師姐我要為去婚宴湊熱鬧努力修煉了,麻煩留個安靜的修煉環境給我。”
“什麼打情罵俏!不要亂用成語啊師姐。”
柳琮聽話改口,笑嘻嘻地接了一句:“那就調風弄月?”
“……”
沈雲谏一言難盡地看她一眼,懶得再與病人計較,順手換了她手中的茶杯,将醫桢堂修士留下的湯藥遞了過去,糊弄道:“師姐喝藥。”
喝了就安靜,别淨說些污蔑他們情誼的髒污話。
沈雲谏本沒将這兩個詞放在心上,但一轉頭同周青餘對上視線後,一口一個“打情罵俏”“調風弄月”霎時從腦中冒出來,讓他不知怎的有些不自在。
他清咳一聲,揮退腦中奇怪的念頭,迅速拽着人離開。
“那師姐好好養傷,明日我們再來看你。”
沈雲谏踏過門檻,關上門之前“貼心”留下了一句:“不過兩日速成不可取,師姐還是安心修煉為上!”
“别小瞧我!”柳琮不滿的抱怨随着關門聲一同被落在身後。
周圍光影變幻,雲卷雲舒。
并肩的人隻剩他們。
自早上禦劍抵達外峰到安置好柳琮走出房門,半日時間已過。
此時日沉西山,薄暮都被鋪開的墨藍色夜幕吞噬殆盡,隻餘幾點淡色。
晚間撲面而來的涼風令人精神一振。
沈雲谏将周青餘拉到僻靜處才将他放開,開口的第一句話是:“你很在意洛琢玉?”
周青餘一怔。
“今日你看到他之後心神就一直在他身上。方才也是,你平日裡絕不會因為我随口提到什麼人就突然沉默不語。”他臉色沉凝,不複松快。
沈雲谏覺得自己明明才離開三個月,卻仿佛錯過了許多,周青餘莫名對他封閉的情緒、不知在哪裡遇到的人、從未提及的事、對柳師姐過重的擔憂……一個接一個地冒出。
短短兩天,細小的裂紋就出現在他們二人之間,無聲無息地向四周蔓延,像是在某一天就會突然破裂。
這讓他覺得自小與他一起長大、發誓與他同道同歸的摯交忽然變得有些陌生。
他讨厭這樣,更厭惡悄無聲息的疏遠。
你怎麼了?
沈雲谏這麼想的,也這麼将自己的疑問問了出來。
“不過三個月……”
他定定地看着周青餘,深邃鋒利的眉眼攜着的恣意潇灑無端黯淡,換上三分沉郁。
“你就像是走到了離我很遠的地方,把自己封閉起來,像鏡花水月,像我第一次見你。”
“發生什麼事了?不能告訴我嗎?”
他想從周青餘身上得到一個答案。
周青餘罕見地沒有躲過沈雲谏探究到幾近固執的目光,輕聲道:“再給我些時日,生日宴上……”
他聲音輕如微風,既像是在對沈雲谏承諾,又像是在說服自己:“你的生日宴上,我會給你所有解釋……”
凝視幾息,沈雲谏就從周青餘臉上知道,再怎麼逼問他今日也隻能得到這個答案,更何況他也不想逼問,他們之間沒必要走到這麼生硬的地步,于是颔首:“那我等着生辰宴上你的答複。”
他剛放松下來,就聽周青餘忽然叫他名字:“沈雲谏。”
“我們是摯交,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