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柳琮的小屋走出,行了一段距離後,沈雲谏與周青餘二人來到一片異象叢生的新天地。
枝蔓肆意攀上山石,清澈透亮的溪流從雲端落下,水霧遮擋了一切,隐隐能聽見呦呦鹿鳴、啾啾鳥叫和其他一些分辨不出來的妖獸嘶鳴。
在山石前站定,他二人分别喚出自己的靈息,施法将其送入懸在半空的溪流之中。
金、青兩色流光猶如兩尾小魚,歡快躍入溪流。
“沈雲谏。”
“周青餘。”
“拜見聞白尊者。”
他們等了半息,溪流忽地在眼前化作小路,延伸向遠處。
兩人對視一眼,踏上水波凝成的小路,鞋底與水面相接接連發出“啪嗒啪嗒”聲響。
沈雲谏與周青餘一邊走一邊說着話。
“尊者又換了接人的方式,三個月前我來這兒還是踏着藍幽蝶進去,今日就變成了溪水。”
“我……許久未來了,隻記得第一次入門時,漫天的結月花花瓣從四處飄來接我,凝成一條湛藍色的路,像天陷落一角。”
腳下的路隐隐勾起周青餘的回憶。
他還記得曾經的震撼——那是從現代穿越過來的他第一次見這等“神仙手段”。
漫天花雨前,他情不自禁屏息,怔怔地看入了迷,無故落入異世的恐懼、惴惴不安以及對未來的迷茫都在那條“通天路”下消弭。
“怪不得你院落旁都種着結月花。”沈雲谏關注點與他不同:“你比我先來外峰,我都沒看過你的‘結月花路’。”他聲音中還有些遺憾。
周青餘聞言看他,溫潤的笑意浸透眉目:“不是什麼特别的場景,遠沒有你的‘五色靈光’來的震撼。”
入門三年,聽聞尊者又撿回新的小孩來時,莫名的預感催促着周青餘,讓他央求着師姐帶他去見“新師弟”。
在被師姐抱在懷裡飛去的路上,年幼的他注意到平日裡無色的靈氣猶如洪流,争先恐後地朝着一個地方奔湧而去,愈靠近五色愈顯。
到了地方,他的目光就如前撲後繼的靈氣一般不由自主地被漩渦中心的人吸引了過去——
無數條靈氣作就的“星河飄帶”溫馴地環繞那人周身,自發地為其織出一條路來。
察覺到有人注目後。
仿若天地中心的人淡淡投來一瞥,見是他,玉塑般凝固的表情稍稍松動,遙遙對他一笑。
“好久不見,原來你來了宿仙門。”
……
僅僅憶起當時畫面,周青餘的心跳聲就加快了些許,不過有些遺憾的是,他這個師兄沒當多久就變成了師弟。
“是嗎?”對于他的評價,沈雲谏沒什麼感觸:“我隻覺得‘五色靈光’怪閃的,害我差點就看不到你。”
周青餘一愣,心湖泛起波瀾,還未待他有所反應,他們就走到了溪水小路的盡頭,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那注視着他們,慈祥地笑道:“雲谏和青餘都來了。”
沈雲谏與周青餘抱拳,齊聲行禮道:“拜見尊者。”
……
*
滿頭銀絲編成花辮垂落胸前,一眼看上去給人以如沐春風之感的聞白仔仔細細打量兩人,末了感慨道: “都長大了……”
沈雲谏:“尊者,我三月前才跟您學了一套威風凜凜的劍法呢!我不應該有什麼變化吧?”
“那是之前沒有對照。”聞白:“你現在站在青餘旁邊變化可大了!”
“哪變了?”
“從小小的火苗長成了光焰萬丈的太陽。”
這話他愛聽,沈雲谏滿意地眯起眼睛,指了指身旁的周青餘:“尊者快看看青餘長成了什麼?”
聞白評價道:“從不知所措的小魚兒長成了承載得起新雪的青松翠柏。”
“多謝尊者贊譽。”相比他的親近,周青餘的回答就顯得格外一闆一眼。
沈雲谏眼珠子一轉,朝周青餘不懷好意地燦然一笑後道:“您的青松翠柏在新師弟眼裡可還是小魚呢!”他明晃晃地告狀:“尊者,周青餘最近有了秘密都不告訴我。”
“沈雲谏!”沒料到他直接将這事鬧到尊者面前,周青餘耳尖發熱,扯了扯他繡着金雲的衣袖,指責道:“你幼不幼稚!”
“尊者,周青餘兇我。”
“你倒惡人先告狀了!”
“闡述事實罷了。”
“幼稚!”
“是你先瞞我的,小魚師兄!”
……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鬥起嘴來。
聞白對他們之間的糾葛不插手,笑呵呵地旁觀:“感情真好啊。”
逗完周青餘後,沈雲谏談回正事,他道:“尊者,您三月前教我的山水劍法第一重我已領悟。”
“施展來我看看。”
“是。”
周青餘自覺找了個被陣法加固的地方待着,給二人讓出位置。
沈雲谏凝雲成劍,劍柄入手,他眼神沉靜,身影忽地一動,刺出一劍,舌尖送出一聲:
“寂。”
一字落下,五色靈力瘋狂填充進經脈,沈雲谏步伐輕盈、身形潇灑,與他行雲流水般的身姿相反的是,他手中的透明劍身每揮動一次,都仿佛在篡奪生機。
周青餘修醫詭道,看不出更深的名堂來,他隻是清晰“看”到,殘存的一道劍影連上另一道劍影後,并不激昂的劍光籠罩之處,整個世界陡然“靜”了下來。
最後一劍,雲氣散卻,山水褪色,隻有流動的三尺劍鋒還明亮着。
周青餘回過神來,有些心驚,他注意到方才還生機勃勃的草木似由幹灰捏成,轉瞬就在微風中湮滅,四周隻餘一片死寂般的空蕩。
“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