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白贊許地點頭。
“接下來……”她随手拿出一截枯枝,身如白鶴:“我來教你山水劍法的第二重——”
“生。”
周青餘瞪大了眼睛,聞白尊者的動作比之沈雲谏更加凝練,也更加平淡。
但——
枯枝劃過的地方,萬物逢春,死寂的空地陡然熱鬧起來。
“原來如此……”
“山水劍法的第一重‘寂’是抽出五色靈力化為己用,第二重則是強行催灌靈力,喚起生機嗎?”
沈雲谏邊說邊用手接了一朵閉合的花苞,他手指并劍,輕輕揮出劍影,花苞便在須臾之間盛放到奪目,但那完全綻開的豔麗花朵的生命隻有一瞬,一瞬之後柔嫩的花瓣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一般,“嘭”地一聲化為光點簌簌落下。
“……”
周青餘一時不知是該驚歎沈雲谏卓越的學習能力,還是該為生命隻有一瞬的“煙花”哀悼。
他忽然想起,年幼的沈雲谏便是這樣,在他身後一口一個“周青餘師兄”叫着。他被這一聲聲哄得暈頭轉向,會的東西被學了個精光,再後來……就該他改口稱沈雲谏為“雲谏師兄”了。
當之無愧的天才。
周青餘從回憶中抽身,望着不遠處向聞白讨教的人想:天才應該有個如衆人期盼般的好結局。
那邊,聞白還在與沈雲谏解釋:“你感悟的沒錯,但花草的生機易灌,人、魔、妖卻天然對靈氣存在屏障。”
“你需要洞察他們的靈力波動,将催灌的靈力模拟成相同的幅度。”
“然後……将其扭轉。”
“不過這對于你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沈雲谏明悟些許,繼續問道:“尊者,那這山水劍法的第三重是?”
“恒。”
循序漸進對天才來說并不适用,沈雲谏學的很快,聞白也就不必遵循常人的教授方法,而是傾囊相授:“山水劍法第一重為寂滅,第二重為創生,第三重可稱之為維\穩。”
“古來有傳說,曾有修習山水劍法之人達到無人之境,能逆轉時空,憑空造世。”
能聽到他們對話的周青餘收回目光,遮住聽到關鍵字句後眼中流露出的複雜情緒。
逆轉時空,豈不是和系統的能力類似……?
站在聞白身旁的沈雲谏顯然沒把這個傳說放到心上,他感歎一聲:“‘傳說’真是個好詞,每個傳說中的人都這麼無所不能、令人神往……”
“既然如此,”他一時興起:“我要他日後人知我,如聞傳說。”
他說這話時,眉宇間桀骜的意氣看得人心頭一燙。
聞白:“好啊,那尊者就和小青餘一起等着。”
“那可不行,您的小青餘要與我一起,他可承諾過了!”
修仙者動辄千百年歲月,天之驕子不計其數,沈雲谏偏要邀他一同将名字銘刻其上。
沈雲谏偏過頭,遙遙向周青餘投來一瞥,與他們多年前在外峰重逢那般沒有什麼區别,隻是當日被“五色靈氣”簇擁之人皮相成熟俊美了不少,唇邊也多了幾分戲谑:“是吧,小青餘?”
周青餘不避不閃地迎上沈雲谏的目光,坦然點頭:“是。”他對承諾過的事向來會做到,雖然某種意義上可以算得上是他“被迫”承諾的。
無奈卻又樂在其中。
“最近的小家夥真是越來越有志氣了。”聞白從中看出了點什麼,頗覺有趣地笑了笑。
有志氣的小家夥們一個練起了劍,一個拿本書去藥田裡比對着什麼。
她老人家悠悠閑閑地逗弄着外峰散養的無害妖獸,偶爾解答些疑問,竟是難得惬意的時光。
……
沈雲谏與周青餘隻在聞白這兒待了一個時辰。
時間一到,沈雲谏就從玄奧的境界中抽身,與等在一旁的周青餘一起向聞白告别。
“尊者再見。”
“再見。”聞白笑眯眯地應下兩人的告别,站在原地注視着他們遠去的背影,直至看不見了才喃喃一歎:“年輕真好,還是年輕人朝氣蓬勃,讓人看得見希望……”
枯葉做的幕布替代了溪流,封上了來時路。
……
“今日還剩整整一個下午,你要跟我去黑劍山嗎?”
“不了,”周青餘思忖片刻,覺得兩個人一直黏在一起,到時風言風語又要多上許多,而且洛琢玉應當也不會出現在玄峰,便搖搖頭拒絕:“你們玄劍弟子曆練兇險異常,我去了反而會分了你的心神,讓你擔憂。”
“我還是留些時間,回蒼峰準備你的生辰禮。”
他既這麼說了,沈雲谏也沒再強求:“我送你。”
周青餘神色奇異地瞥他一眼。
“怎麼了?”
沈雲谏奇怪道:“我臉上有髒東西?”
“不是……隻是你聽到生辰禮,一般不都會纏着我要我透露幾分消息,怎麼這次……”
轉性了?
周青餘咽下末尾的字音。
“可能因為比起這次的生辰禮,我更好奇你會在生辰宴上跟我坦白什麼吧。”
周青餘暗道不妙,他差點忘了昨日還應下這一茬了。
“你該不會以為我今日分毫沒提,就是忘了這幾日來你莫名其妙變化的态度?就是忘了昨日好不容易從你口中得到的承諾?”
沈雲谏似笑非笑地盯着身邊人,表情如常,話音卻咄咄逼人:“周青餘,小魚師兄……”
他輪換着念出這兩個稱呼,目光猶如金絲蛛網,将倒映其中的身影牢牢粘住:“回去好好準備吧,我給夠你時間。”
“希望幾日後,你給出的解釋不會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