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摘夢樓修士大張旗鼓邀宿仙門沈仙君赴婚宴,導緻孟修竹、林崖杉結契一事被傳得人盡皆知,大半個三千界都将目光放到了這場婚宴上。
但這場婚宴雖然被稱作是“摘夢樓婚宴”,卻不是在摘夢樓辦的。
“畢竟之前摘夢樓有的人為天才徒弟辯護,有的人惋惜一步步修到天劫境二重的師傅,兩波人鬧得極其不愉快,願意舍下臉參加這場婚宴獻上祝福的人幾乎沒有。”
有消息靈通的修者盤腿坐在靈器上,搖頭晃腦地給一些不清楚細節的人科普内情。
“那林、孟二人怎麼選擇在辭歲城辦?這裡面難不成有什麼外人不知道的緣由?”
“啊呀!這位道友的問題問的好哇!”
盤腿修者眼睛一亮,激動得一拍大腿,一副等這個問題等了許久的樣子:“你可知辭歲城是什麼地方?”
辭歲城,十二仙城之一,處在摘夢樓管轄界以外,卻又緊挨着它的邊緣線。
“難道……!”發問之人瞪大了雙眼。
“欸!沒錯!”盤腿修者見她很快領悟,露出“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摘夢樓不容這場荒唐的結契典禮,林、孟二人便偏偏要在摘夢樓門口大辦特辦!”
“而且不知他們給辭歲城城主許諾了什麼,叫人城主特地為他們颠倒虛實,開啟了幻城。”
“幻城”是指另成一界的辭歲城虛影,與真正的辭歲城别無二緻。
但一般隻有在外敵攻城時,持隴虛印的仙城城主才會将其喚出,以防修道者毀天滅地的打鬥波及真正的城池。
“原來如此!”
清麗面容被術法朦胧,一身嫩綠錦袍、俏麗異常,扮得一副天真樣的修者正是柳琮。
她沒想到自己自告奮勇過來打聽消息,一下就打聽到了意料之外的東西,她喃喃道:“這婚宴到底是用來結契,還是用來挑釁摘夢樓的啊……湊熱鬧給我湊到哪來了……?”
“欸!”盤腿修者一下從她的自言自語中捕捉到關鍵詞,大叫一聲:“道友特别有悟性啊!雖然沒有明面消息,但依我猜,這婚宴結契是假,挑釁是真!”
柳琮聽得一愣一愣的,虛心發問道:“這……林、孟二人名義上不還是摘夢樓的人嗎?這麼做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道友有所不知啊!”盤腿修者唏噓道:“那孟修竹是摘夢樓道祖的化身之一……”
哦,這她還是知道的……
“雖說被道祖親口認證其靈魂已是嶄新個體,但架不住他曾是由道祖一部分‘丹心’而化,‘丹心’凝結着一個人的‘道’,‘丹心’不歸,道祖聖境二重便達不到圓滿。”
“但‘丹心’若歸,世上便再無孟修竹。”
“道侶之間的結契是請上天為二人情意作證,”盤腿修者意味深長道:“但究其根本,是讓天道為‘魂魄獨立’的二人烙下‘聯系’。”
“林、孟想用結契讓天道承認孟修竹并非‘丹心’而是獨立的人,但摘夢樓的一些長老顯然更希望他重新化為無知無覺的‘丹心’,回到他們道祖體内,助其沖擊聖境三重。”
“在條件苛刻、一生僅能喚來一次的結契大典上,修者的魂魄最堅韌又最脆弱,看來雙方都不願意放過這個機會……”
“背後故事這麼複雜……”柳琮被一連串信息沖擊得神色都有些茫然:“好好的婚宴竟成了那位孟道友的生死之劫……”
想到幾日前大手筆的華麗靈息,她心神蓦地一動:“所以邀請宿仙門沈仙君也是……”
盤腿修者贊許地看着她:“自然是吸引其他修士的一環。”
“雖然摘夢樓不是所有人都同意這一做法,但贊成的人可不在少數,不将這事兒宣傳得人盡皆知,那位孟道友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在衆人眼前。”
“最後他們二人的故事也将淪為普通的談資,被議論一陣後消匿無蹤。”
柳琮聽完他的話,感同身受地歎了口氣:“這個結局未免太凄涼了一點……”
“不過……”
她擡頭,帶着探究意味的視線直直蹦到他臉上:“對林孟二人舉辦婚宴的内情了解得如此詳盡,道友又是什麼身份?
“在下樓泛臨。”
盤腿修者對她的質問并不意外,他打了個響指,腳下花瓣狀的靈器化為光點散去
“摘夢樓弟子。”
從半空翩然落下的樓泛臨唇邊噙着笑:“談不上有什麼身份,隻不過在下剛好看不慣門派長老的做派,又恰好與林崖杉相識,特來湊個熱鬧——”
“幫友人迎客。”
柳琮張開嘴微微有些吃驚,作為外峰中消息最靈通的人,她對九天道碑上的天驕們如數家珍。
“樓泛臨” 之名,在“孟修竹”這個囚禁自己師尊的奇才出現前,于天劫一重的九天道碑中位列第七,是摘夢樓名聲最為顯赫的天才,同樣享有仙君之稱。
嘶~她還以為摘夢樓兩代驕子,關系會更水火不容一點!
她仔細端詳着眼前人——
樓泛臨一襲月白道袍,衣袖與領口處繡着繁複的鵝黃紋路,他發絲被木簪随意纏了兩圈紮起、發尾垂落,面容被掩在鳳鳥面具之下,露出一雙無辜的下垂眼眸。
看上去倒是比傳聞更溫和可親一點。
樓泛臨自在地任她打量,忽然,他含笑的視線被什麼吸引,停頓一下,繞過柳琮,落到她身後互相交談的兩人身上——
高一些、身着亮眼寶藍色錦衣之人半倚蒼木,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繞着身邊人散在肩上的發絲,似乎在散漫地說些什麼。
稍矮一些的那個瞧着溫潤如玉,身子下意識傾向“錦袍公子”那一側,沒對自己的發絲“慘遭毒手”發表什麼意見,隻笑意盈然,好脾氣地回應着。
好一對璧人。
……?
!
樓泛臨驚恐地将方才閃現的念頭從腦海中删除,他震驚過後深刻反思。
好友“畸形”的愛戀對他的影響竟這麼深嗎?深到他看見兩個關系好的男子就不自覺往伴侶上靠。
罪過罪過……
他目光停留過久,錦衣人蹙眉,冷淡地掃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