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目的拍攝在這最後一天結束。
此刻與一月前相比已經是盛夏,南方城市的濕熱已經徹底裹挾了這個鄉村,雪漱耐心照顧完自己的奶奶之後,思索着羅姐再離開之前所說的話。
“過段時間審核完你的身份之後,我會帶着你和奶奶去大城市的醫院看看。”羅姐最後拍了拍雪漱的肩膀,随後離去。
就在雪漱準備關門睡覺的最後一刻,當他抓住門闩的時候,在夜晚的月光照耀之下,雪漱看到了一個他隻見過一次的人。
是那個叫做李潇的人。在雪漱最後十幾天的養傷期間,雪漱瞧見過很多次他與周懷青他們交談,且在很多時候他們都會避開攝像頭。
或者攝影機主動避開他們,畢竟李潇的穿着打扮和這裡的一切都格格不入。随後他們便展開了交談。那是一個和雪漱認識的城市男生完全不同的一個人。
李潇不同于沈望州那樣太過溫和,到最後會找不到任何一個點可以相互熟悉,他臉上總是帶着熱情笑意,說話之間有着獨特的幽默。
和周懷青和餘簡一更談不上相像了。
雪漱不明白這樣的人為什麼會出現在他家的門口,甚至他明天就要和三個人離開這個地方,回到真正屬于他們的地方去。
“嗨。”李潇打着招呼,臉上帶着笑意,他的眉眼立體,笑的時候總是讓人忍不住跟着一起笑。
雪漱打了招呼,将原本準備關閉的門打開。
李潇自然也看出來雪漱的放松,随後向前一步,說明自己的來意:“不知道我能不能和你聊一聊。”
雪漱沒有拒絕,他打開門,将李潇徹底迎進來,搬了凳子做了一起。
“你在這裡生活多久了?”李潇那雙眼睛看向雪漱,聲音柔和,緩緩問出自己的問題。
雪漱從未被問過這個問題,從他出生起,便一直生活在這裡,身邊的人也都是從小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所以沒有人會問這樣的問題。
一瞬間,雪漱能想起來的隻有自己的年齡。
“十八年。”
李潇點點頭,裡面的燈光混雜着外面照進來的月光,雪漱坐在外面,就像是被燈光柔和的一尊玉像,臉龐上是細小的絨毛。
李潇發現,十八歲在雪漱的身上并不體現,他比自己矮上幾分,身形瘦弱。
手腕清癯,仿佛李潇單手去握便能輕輕握住。
李潇收回視線,随後看向雪漱的眼睛,問:“你覺得那三個人怎麼樣?”
這時候的雪漱卻忽然沉默,那雙薄薄的雪白眼皮輕輕合上,那雙烏黑的眼睛便在混雜的燈光下看不見了。
雪漱用沉默給予了回答。他雖然不後悔在導演面前說了那些話,且那些話确實是他的心中所想,但是雪漱并不想在三個人的朋友面前對那些人進行評價。
李潇自然明白了雪漱的意思。但是和周懷青一行人一起成長,他怎麼會不熟悉雪漱沉默後面代表的意思。
這些人高傲,自負,一點挫折都沒有遭受過,就算之後會遭受,到最後不過是一點給他們成長的經驗罷了。
而且沒有經曆過挫折的人是不完整的,他們的父母家長樂意看到那樣的畫面。
“你願意和我一起來到那些人的身邊嗎?”李潇終于說出了自己這趟行程的最終目的。
來到這裡的第一天,在李潇看到雪漱的第一眼,李潇便知道了這裡對于周懷青和餘簡一将來會是一個難以遺忘的地方。
他們看向雪漱的眼神不像之前的看向一個普通人的眼神。那些藏在傲慢克制的神情背後,是一點對于雪漱不同的情緒。
李潇先是在一瞬間心驚,随後是難以言說的驚訝與一種碰到機會的緊張。
他想,如果自己能夠帶着雪漱離開這裡,來到那兩人的身邊,李潇隻需要稍稍用一點計劃,就能輕而易舉地将雪漱成為他們兩人之間任何一個人的情人。
到時候李潇認為,自己能夠得到的權力會更加的龐大。而現在李潇需要做的就是說服雪漱做出決定。
隻是讓李潇出乎意料的,雪漱在聽到這個問題之後,那原本舒展平整的眉蹙起,緊接着他看向坐在他身旁的李潇。
那個之間柔和的雪漱在轉瞬之間變得尖銳,語氣卻依舊平穩:“如果你是為了和我說這個的話,那麼你不用和我談了,我什麼都不願意回答。”
很多時候這都是拒絕的顯示。
但是李潇實在是太過渴望成功,他看向雪漱,又再次嘗試道:“難道你不願意帶着你的奶奶去到一個大城市?那裡或許能将你奶奶的病治好,你能夠得到一個和你現在完全不一樣的生活,你不知道他們到底有多有錢。”
李潇在此刻的表情實在是太過瘋狂,雪漱有些震驚地看向李潇,和他第一天看到的李潇完全不一樣,此刻的李潇眼裡有一種強烈的渴望。
雪漱并不讨厭,甚至心裡忍不住想,自己真的值得李潇對他付出這樣的情緒嗎?雪漱心裡有一種強烈的要求讓他答應。
但是雪漱心底又湧現出一股難以言說的厭惡,他厭惡李潇此刻的行動,雪漱忍不住搖頭。
在這一刻,他是茫然的。
直到最後雪漱都沒有答應李潇的請求。
“為什麼呢?你為什麼不願意呢?”李潇有些不解,不斷地反問着雪漱這個問題。
被逼迫的雪漱看着李潇漸漸逼近,最後隻能回答:“因為我不喜歡他們!哪怕他們很有錢,他們擁有的不也隻有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