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與膝丸閑聊,整理文書,掌控靈力;夜晚巡視街道,斬妖除鬼,破除魔障。日子就這樣按部就班地過着。
重複的日程并不枯燥,至少髭切是這麼覺得的,隻不過他看着白天黑夜連軸轉的源賴光,認為這樣的工作量還是太超負荷。
還好,這一天的源賴光終于休假了。
氣氛安甯的屋内,髭切趴在桌上看着男人給他搜羅來的新鮮話本子,耳邊卻傳來一片嘈雜的動靜。
轉頭,就見源賴光拿過兩振太刀,忙忙碌碌地準備着什麼。
他看了一會兒,好似随意地開口:“好不容易能夠休息一天,家主大人又想忙些什麼?”
源賴光從櫃子裡拿出一些瓶瓶罐罐,“趁這空暇為你們保養一下,不是很好麼。”
嗯?
髭切來了興趣,合上書本來到源賴光身邊,看他利索地将其中一振刀拆卸開來,露出刀莖部分。
上面銘刻的“安綱”二字嶄新矚目。
“欸……這就是家主大人每日帶在身上的刀啊。”雖然早已見過很多次了,髭切還是感慨一下,畢竟是能跟着源賴光入宮的刀。
源賴光目不轉睛:“我不是也每天帶着你嗎。”
“那也隻有晚上啊~”髭切注視着源賴光用軟布擦拭太刀,拔開一個裝滿細粉的瓶子的蓋子,“能被家主大人白天帶着出門,是不是說明他更得主人的喜歡呢?”
源賴光擡起頭來。
髭切笑眯眯地望着他。
源賴光又垂下頭,繼續手裡的動作,卻說:“吃醋了嗎?”
咦?髭切睜圓了眼睛,後知後覺自己的話裡似乎是有那種意味,下意識移開視線,“怎麼可能。”
定了定神,他臉上又挂上軟綿綿的笑容,“我隻是在闡述事實而已啦,家主大人不要誤解。”
源賴光:“是,是。”
質地一看就很好的清亮刀油滴至刀身,再被緩緩推開,鋪就一層瑩潤的色澤。男人大約對此事早已非常熟練了,一套動作行雲流水賞心悅目,最後指腹一推,以刀身入鞘結束。
緊接着,源賴光轉頭把視線落在“髭切”身上,“下一個就你吧。”
“哎,要不先給弟弟保養吧?”
“他就不用了,”源賴光拿過太刀,“之前每天都有人給他做這些,今天就不給他做了。”
被三下五除二地拆掉刀柄,髭切有一瞬間産生了全然袒露的奇異感覺,連身體都像是湧進一絲涼意。
源賴光持刀的動作小心翼翼,打粉球不斷在刀身上拍打,再用軟布抛光,很快,髭切就感覺到那股涼意似乎又轉化成一股暖意。
他擠在源賴光身邊,看着上面的細紋逐漸消失,連帶着源賴光自身的靈力一同浸潤着自己,不禁贊歎道:“好神奇!”
源賴光:……
這不是你自己的本體嗎?
源賴光看了髭切一眼,拿過裝滿丁子香油的瓶子,在刀上滴了幾滴,随後施加力度緩緩捋過。
“唔……”呓語般的聲音響起,帶着一絲壓抑的喘息。
髭切的表情變得迷迷瞪瞪,原本澄亮的眼底蒙上一層水霧,像是自己也有些茫然。
源賴光動作一頓。
髭切不禁摟住自己的雙臂,身體暖洋洋的,無比舒适的感覺由内而外充斥全身,連帶着本體都想發出振鳴。
“好奇怪……但是好舒服。”髭切小聲說着自己的感受,幾乎下一秒就想打個哈欠睡着了。
源賴光伸手,指節毫不客氣地在髭切腦袋上叩了一下。
“痛。”陷入困意的髭切猛然清醒,他捂住額頭,眼中透出幾分控訴。
肉眼可見地,被彈過的地方起了一片紅印。
源賴光盯了那片紅痕片刻,收回視線的同時說道:“以後保養記得回刀裡去。”
“為什麼?”髭切不解。
“沒有為什麼。”源賴光的語氣是鮮少的強硬,髭切稀奇地看了他一會兒,終是點了點頭。
接下來源賴光的動作就快了很多,那絲絲融融的暖意如同泡沫,轉瞬間就消散殆盡,讓髭切還遺憾了好一會兒。童子切安綱依舊與那些甲胄放得更近,至于“髭切”,還是要放回刀架上。
髭切看着源賴光拿着他的本體走向刀架,卻敏銳地察覺到有哪裡不太對勁。下一秒,在得出結論之前,他看到正要将太刀置于刀架的男人腳下一個踉跄,整個人向前跌倒,卻又拼盡全力支撐着桌子想要站起。
巨大的聲音在屋内響起,那身影搖搖欲墜,臉上的表情也閃過隐忍。
“家主大人!?”髭切瞳孔一縮,連忙朝他跑去。
源賴光還是支撐不住,在髭切到來前就倚着桌子滑落下去,額頭沁了一層濕汗,眉宇間擰出痛苦的痕迹。
“怎麼了?發生什麼了……”髭切試圖把人攙扶起來,可縱使他力氣足夠,過小的身形也沒法幫上什麼忙。
“……”源賴光喘了幾口粗氣,擺手示意,又艱難地吐出幾個字,“舊疾而已……”
慌亂隻是一瞬,髭切已然冷靜下來,“我去叫人。”
待源賴光喝下藥,被叫來的幾名仆從又要分頭去向夫人們禀報,此時源賴光精神已經好了一些,叫住其中一人:“傍晚讓賴親過來一趟。”
髭切跪坐在他身側,擡眸看着眼前疲态盡顯的男人。
似乎明白了他眼中的詢問之意,源賴光勾了勾唇角,眺向不遠處的目光已經沉浸在回憶裡,“當初退治酒吞童子,雖是成功砍下了他的頭,但身為鬼王,又怎麼可能不留後手。”
他看向自己的手掌,“鬼氣也好,詛咒也罷,我一介凡人肉身,能得此榮光,也算是值得了。”
說着,源賴光又将目光落向遠處桌子下,從手中翻落的太刀依舊靜寂地躺在那裡,無人顧及,“真是抱歉,把你丢下了。”
髭切隻回頭看了一眼,對源賴光道:“家主大人不用對我道歉。”
“刀嘛,就是為了使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