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源氏府邸又恢複了往日的靜谧。
式神終究是式神,雖契約于人類,強異的能力卻給人非同類的忌憚,被召集在一起聚會的自由隻是昙花一現。髭切對此有些可惜,畢竟府中能如此有活力實屬罕見,但又覺得這樣也好。
雖然大多數式神沉默寡言,但總有那麼幾個格外活潑的。
一直聚在一起,确實也很吵。
“所以說,唯一能期待的果然隻有弟弟了。”髭切對懷裡的太刀說道。
“鬼切大人……”犬福抽了抽嘴角,小小一隻付喪神坐在緣側的畫面是很可愛,但懷揣着一振比他身高短不了多少的太刀就很驚悚了!
說要帶弟弟出來看雪景什麼的,家主大人知道您趁他不在家這麼皮嗎!?
犬福一想起髭切是如何從桌子上把太刀搬下來的就一陣心驚肉跳,那種驚險的場面他可不想再看見一次了。想到這,他走上前去,竭力勸說:“請讓我将蜘蛛切大人帶回去吧,好嗎?”
髭切将懷中的薄綠色摟得更緊,“有什麼關系?弟弟整日待在屋裡肯定覺得很無聊啊,出來透透氣也很好嘛。對吧?”
說着,他低下頭,好以整暇地詢問懷裡的太刀。
太刀當然是不會說話的,但髭切卻擡起頭來,璨然一笑,“聽見了嗎,弟弟也認同哦~”
犬福心情複雜,轉身捂了一下撲通撲通的小心髒,隻求家主大人回來不要把他裁了,于是自暴自棄地也在一旁坐下。
此時此刻,無人看見薄綠色的靈團正趴在髭切肩上,一臉夢幻。
能這麼近地貼近兄長,膝丸隻覺得像做夢一樣,有無數小花從心底裡飛出來了。
聽見犬福想将他與兄長分開,膝丸自然也是很兇地駁斥回去:[我要和兄長待在一起!]
在得到放任後,他又控制不住開心在本體與兄長之間來回蹿了兩回,最後才按捺着老實呆在一處。
“雪景真美啊……”不知不覺間,髭切發出喟歎。
一連數天都是大雪,今日才終于堪堪停住,未被清理到的庭院是一片平整而無暇的潔白,讓人不忍破壞。
髭切懶洋洋地依靠在檐柱上,散着的長發卷翹着鋪散了一地,被雪色映照得愈發金燦燦的,那雙茶金色的貓眼含着笑意,蘊着靈動的光彩。
犬福朝這看了一眼,暗道美的是您才對吧。
沒有付喪神在的庭院,不過是無趣的蒼白。
“不過一直看同樣的景色總會膩的,如果能帶弟弟出去玩就好了。”髭切突然道。
膝丸隻管支持:[兄長說得對!]
犬福則差點炸毛:“鬼切大人!!!”
“哈哈哈……開玩笑的。”髭切緩緩起身,示意犬福來取自己手中的刀,“幫我把弟弟放回去吧?”
被迫離開兄長的膝丸有些悶悶不樂,隻得附在本體上看兄長離自己越來越遠,最後一腦袋紮回本體。
并不知曉自己做了“讓兄弟分離的惡人”的犬福又回到髭切身邊,“家主大人今天白天不回來了,鬼切大人準備什麼時候吃飯?我現在去叫廚房準備?”
還真是擅長家務的式神……髭切看了他一眼,這幾日清理積雪的事務繁重,犬福特地被留了下來。
不過吃飯的事——他剛要拒絕,又想起式神每天都對吃飯很期待的樣子,“那就現在吧。”
犬福樂颠颠地去了廚房,不久後就端來了做好的飯菜。
看着桌上他一如往日不感興趣的菜肴,髭切幹脆直接招呼式神過來一起。
兩張桌子被拼到一處,犬福搖着尾巴大吃特吃的同時問道:“鬼切大人不吃嗎?”
髭切裝模作樣咬了一塊算是能入口的,又将一盤色香味俱失的東西推向對方,“說起來,你和犬鬼是什麼情況?”
先找話題轉移注意力吧。
“我和兄長嗎……”犬福搖尾巴的頻率慢了下來,那雙淺棕色的眼睛黯淡了許多,握緊筷子道:“在飯桌上說這些也太失禮了,不如等之後再跟您講吧。”
“沒關系。”髭切沒有‘食不言’的講究,“我先前就覺得,犬鬼似乎對兄弟不怎麼看重?”
“唉……”犬福歎了口氣,連筷子都停了下來,“鬼切大人也發現了吧。兄長一直都是冷冰冰的。”
他開始回顧從前,“我與兄長一同契約于家主大人,兄長的能力遠超于我,而我在戰鬥方面幫不上什麼忙,之後基本就分開了。”
“不過,别看我很弱,可我在府邸已經待了相當久的年頭了哦!”犬福又笑。
“但是怎麼說呢……”這隻黃色的式神陷入沉思,“在與其他式神熟悉了以後,我才發現,很多式神都不會看重兄弟姐妹。大家與主人建立契約,此後心中最看重的當然是主人。”
“我這樣的,才是異類。”
突然,犬福像驚醒一樣,“不不不,我的意思當然不是我不看重家主大人啦!我隻是,隻是……”
“隻是覺得兄弟也很重要,對嗎?”髭切笑眯眯地接上他的話。
“是的……”犬福歎氣,“别看有的式神一副很活潑熱情的樣子,本性實際上卻很冷淡,當然也不是說這樣不好,因為……如果同伴死掉的話,這樣不會太傷心。”
最後一句,他說的很小聲。
“畢竟,大家都是作為武器來使用的嘛。”犬福總結道。
“原來是這樣啊。”髭切看着式神,回了一句語意不明的話。
“不過……”犬福又擡起眼,小心翼翼地看向他。
髭切微微一笑,“是想對我說什麼嗎?”
犬福鼓起勇氣:“感覺鬼切大人就很不一樣就算是刀劍付喪神也不同于式神們的冰冷鬼切大人好像是有感情的因為看到您對您的弟弟非常愛護同樣作為弟弟的我十分羨慕這麼說是不是很冒犯非常抱歉!”一口氣說下來了還附帶了個土下座。
髭切稍微有些愣住,靜靜地看了犬福一會兒,“哎呀……”
完全沒想到,自己會給式神帶來這樣的感受。
說起自己和膝丸……髭切沉思,最開始知道自己有了弟弟,是什麼感受來着?為什麼愛護弟弟、看重弟弟……
也許最初會有意外的想法吧,但那不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嗎?
至于感情……髭切輕笑了笑,雖說他早已做好了身為“器物”的覺悟,但這種從本質上無法改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