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他更貼近人類吧?
“我判斷不出哪種選擇才是對的。”犬福露出苦澀的笑容,“主人還是兄長?兄長還是主人?當我選擇其中一個,另一個便割舍不下。”
“或許,哪一個都沒錯呢?”髭切笑着說。
“咦?”犬福愣住,像是完全沒預料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
“主人在你心中非常重要,而你們兄弟也是共同為主人分憂、為一個目标努力,兩者的最終目的完全是一緻的嘛。”
“咦?是這樣嗎——嗯!?咦?哎?”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有這種心事……”髭切摸了摸犬福的狗頭,“不過,一切随心或許會更好哦?”
“随心嗎……”犬福沉默下來,過了幾秒突然像想通了什麼一樣,“我明白了!”
緊接着,髭切就看着犬福突然落下目光,盯着桌子上空空如也的盤子大驚失色地呐喊:“對不起鬼切大人!!!我居然一不小心把這些都吃光了!!!!!”
嗯……大概也有他不斷把盤子推過去的原因。
但這是不能說的,髭切擺了擺手,“嘛,沒關系,反正我已經吃好了,就收拾了吧。”
借着飯後出去走走的藉口,髭切跟犬福一起出了門,慢悠悠地往廚房走。
檐廊下,端着托盤的犬福突然開口:“家主大人說得果然沒錯,您的确不太喜歡吃東西呢。”
髭切腳步稍頓了一下,這麼明顯嗎……?
犬福自顧自地繼續說道:“那日聚會也是,我觀察到您基本沒吃什麼。這些天吃飯的時間您也大多隻陪在家主大人身邊,或者出去了……”
“鬼切大人,是有什麼不好說明的原因嗎?”
髭切:隻能再搬出那個理由了啊。
他沉默片刻,道:“付喪神是靈體,吃這些食物不太能适應,不像你們本身就有實體。”
“哎……”犬福的神色變成了同情,“那真是可憐啊。”
髭切毫不在意:“無所謂啦,反正也不好吃。”
“怎麼可能!”犬福一臉震驚,“堅粥很好喝啊!裡面有稻米呢!晾幹的魚片和肉片生吃或者蘸醬也很美味啊!腌蘿蔔和煮白瓜雖然我也吃不慣,但酸酸脆脆的也還好吧?有時候甚至能吃到肉汁呢……”
髭切:“……”
你聽聽你說的這些像好吃的樣子嗎?
但這事沒法跟平安時代的狗子說明白,髭切選擇放棄,“啊哈哈,也許是口味不一樣吧。”
“不行!”犬福突然燃起來了,“我一定要找到鬼切大人滿意的食物!”
你到底在燃什麼啊?髭切扶額。
于是式神在廚房把所有自己覺得好吃的東西都拿了一份,呈到髭切面前,一副求誇獎的樣子。
可惜這樣的舉動注定得不到理想的反應,髭切挨個拒絕了一遍,犬福大受打擊。
“原來鬼切大人這麼挑剔……”式神不可置信地喃喃,明明看起來很溫柔好相處的樣子!他不死心地問:“鬼切大人,您到底想吃什麼?”
“想吃的……”髭切仔細思索了下,還真有,但是‘現在’沒有。
看着犬福希冀的目光,他咳了一聲:“草莓大福?”
軟軟的,甜甜的,帶着濃郁草莓味和奶油的那種……
犬福歪了歪腦袋:“那是啥?”
就知道是這樣。髭切微笑:“沒什麼。就當我在說夢話吧。”
二者尴尬之時,門口忽然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縱使這裡離大門有一段距離,憑付喪神與式神的耳力也察覺到了,髭切邊走邊道:“看來是家主大人回來了,你先回去收拾房間,我去迎接一下。”
“請交給我吧。”犬福應聲,瞬時不見了。
這種速度用來幹家務事有些浪費了……髭切感慨着,往大門口的方向去了。
不對……有兩個人。
髭切忽然覺察到腳步聲有兩道,但這裡已經離大門很近了,果然,當他擡起頭遠望,便看見了源賴光身邊還有一人。
一個穿着尊貴,又相當年輕的青年。
青年顯然也看見了不遠處的髭切,手中桧扇徹底落入掌心,口中正在說的話語也轉了個彎,“從賴信那裡過來……賴光将軍,沒想到,我竟有幸能看到傳聞中源氏重寶的尊容。”
連接大門的主路積雪早已被掃清,隻剩淡淡的潮濕的痕迹,可四周的屋檐與欄杆仍鋪着一片純白,将最中央那抹淡金色裹挾得愈發耀眼。
源賴光愣了一下,這才發現遠處的身影,心底頓時突跳不已。
從前總是安安靜靜呆在房間的刀劍付喪神,今日居然就這麼恰巧跑到了這裡。
在他不安的注視下,這抹幼小的身影揚着笑容走到他們面前,軟軟地呼喚一聲,“家主大人,”又看向青年,“這位大人是客人吧?”
青年露出頗有興趣的表情,将手中的桧扇别入腰間,屈膝蹲到與髭切平視的程度。
“鬼切?”
“如果您是在呼喚我的話,是的。”髭切淺淺笑道。
青年稍一颔首,笑着介紹自己,高傲又驕矜,“藤原道長。”
哦~這個人他認得。
髭切看着面前這個目光深邃,眉眼間浸着幾分狂意的藤原道長。
這個相當年輕的男人,是當今朝上的第一權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