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班笑笑，“你就穿我們店的制服站在門口迎客，還能吹吹空調。有人停下看菜單，你就讓他們掃碼進店裡的群，告訴他們會定期發放代金券。”

招工地點在室外，臨近午餐高峰期，周圍的人也多了起來。許寶愉不太領情，一邊擋臉一邊拒絕，“不用，我就想穿玩偶裝。”

“嗨，玩偶裝也就比普通制服多賺20塊錢，要不這樣，隻要你能拉超過100個人進群，我就給你提成好不好？”

這話聽得許寶愉有點心動，轉念一想又立即放棄了。好多公子哥們都會利用暑假在自家公司實習，要是給他們看到自己在發傳單，那他的面子還要不要了？

——可面子究竟算什麼東西？！

五分鐘後，大汗淋漓的許寶愉在散發着酸臭味的小熊頭套裡發出這般叩擊靈魂的質問。

接近35度的正午，玩偶服裡的小風扇并沒有降溫作用，反而将臭味全部吹向許寶愉的鼻尖，形成了某種令人反胃的臭氣循環。

從小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哪受得了這個，許寶愉想放棄了。剛準備摘掉頭套，他突然想起昨晚睡到一半，狼狽地在招待所房間昏黃的燈光下打蚊子的自己。

如果堅持下去的話，不僅今天和明天都有地方住，還可以買點驅蚊用品，再攢攢錢，他還能買個小風扇……

許寶愉咬咬牙，為了今晚有個安穩覺睡，他忍。

忽得，有個力道從側面席來，撞了他一個趔趄，“怎麼回、”

“是黃油小熊诶！”小朋友驚奇地指着他，“黃油小熊好可愛！”

他的家長慢一步跑來，抱着孩子跟熊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家小孩瘋起來就拉不住。”

“黃油小熊，媽媽我想去吃黃油小熊。”小朋友拉住許寶愉的手。

許寶愉趕快遞給孩子媽媽一張傳單，捧着臉給小孩跳了段舞，最後做了個“請”的手勢，邀請母子倆進店用餐。

“黃油小熊，黃油小熊！”小朋友馬上舉起腕間的兒童手表，給熊拍照，“再跳一個，再跳一個。”

許寶愉又轉了兩圈，小朋友才滿足，告訴媽媽，“我要發給王子豪和李夢雨看。”

“行了，快進去吧，待會該中暑了。”孩子媽媽抹掉小孩腦門的汗珠。

“媽媽待會，我要吃兩個蛋撻，還要喝可樂！”

“行，想要什麼媽媽都買給你……”

原來跳舞賣萌真的有用。看他們進店，許寶愉終于開始活躍，又是拖臉撒嬌，又是扭屁股轉圈的，成功吸引一波食客。

當然，其中還有很多打工人惺惺相惜的同情票。

這個過程雖然很累，累到脫力暈眩，許寶愉還是找到了些許成就感。

作為一個從小嬌生慣養、有求必應着長大的豪門小孩，許寶愉勉強符合世人對富二代的刻闆印象。他嬌氣，傲慢，自尊心強；同時又自信，直爽，待人和善……

他沒吃過什麼苦，也沒被要求成長，乍一轉變身份，難免感到無所适從。

其實在這份工作之前，許寶愉也打過幾份别的工。可要不就是搖奶茶放錯配料，毛手毛腳地給同事添了麻煩。要不是擦桌子時偶遇昔日損友，硬着頭皮假裝自己在下午茶，咬牙點了好多的華而不實的甜品，最後掏空了身上為數不多的現金……

總結經驗，許寶愉需要一份不那麼機械也不用抛頭露面的工作，他當下做的這個就很好！

于是，許寶愉更加賣力地攬客，争取往每個路人的手裡都塞一份傳單。

玩偶服裡又熱又悶，汗水如一場綿密的細雨，從額頭開始落遍全身……許寶愉的身體不斷被汗水浸透。

恍恍惚惚的，透過小熊的嘴巴，他看到了一個吃着冰淇淋經過的年輕男孩，穿着當季新款，聽着音樂，步伐吊兒郎當……

男孩忽得看過來，許寶愉瞬間怔住——

那男孩長了一張跟他一模一樣的臉，那張臉跟随他手上的冰淇淋一起，慢慢，慢慢地溶解，融化到地面……

許寶愉也在地面上融化了……他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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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來時，他正躺在一處陰涼的地面上，毛絨玩偶的衣服已經被褪下來，放在他身邊。

領班将傳單對折，送到他臉側扇風，“醒了啊？”

許寶愉慌忙起身：

在這個當下，他最擔心的竟然不是自己的健康，而想找個口罩，把自己的臉藏起來。

堂堂許寶愉，竟然打工到暈倒，太丢人了！

“你醒了就好，以後出門前還是要吃早飯，”領班給他結清了這天的工費，并通知他之後不用來了，“店長的意思是，這麼熱的天，穿着這個工作有安全隐患……”

許寶愉怔怔地接過錢，臉上是不加掩飾的失望。

他才剛找到了一份心儀的工作。

領班于心不忍，拍拍他的肩膀，“當然，你要是想穿着我們的制服發傳單，我們也随時歡迎。你知道的嘛，現在的小姑娘小夥子都喜歡你這種白白嫩嫩的男孩子，說不定會比扮成小熊還要受歡迎哦。”

許寶愉搖搖頭，雙手撐地，從地上爬起來，“不用了，但還是謝謝您。”

“不客氣，”店長從口袋裡掏出一支棒棒糖，“這是剛才那個小男孩給你的，他看你暈倒了，很擔心你，但是着急去上畫畫課。”

許寶愉皺了下眉。

這種棒棒糖，換做以前他連看都不會看，如今卻變成他愛不釋手的珍寶了。

取了包，許寶愉叼着棒棒糖往回走。路邊停了一輛邁巴赫，連号車牌，他看了一眼就迅速低下頭，加快腳步經過。

身上的衣服都髒了，可别被誰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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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上，張助理望向後排坐着的人，“宮總，要不要幫幫他，找人給他送點吃的去？”

“夫人應該就是這兩天累着了，吃的又少，有點低血糖了。”

視線一路追随，直到那個瘦削的身影晃進拐角，徹底消失。宮藏眨眨眼，像從一場長夢中醒來，恍惚許久，“先不用，他再吃兩天苦就會回家了。”

張随隻好将車開出去，結束宮藏的午休。

“對了，招待所那邊送了一套新的床上用品過去，還給夫人的房間裡加裝了紗窗和空調。”

“嗯。”宮藏拿出手機，開始處理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