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是吧……”宮藏很确定,自己現在看起來一定很傻,很心虛,“他今晚有應酬,所以就,提前下班了。”
“哦,我還以為應酬的話,助理都得陪着。”許寶愉聳聳肩。
宮藏偷偷深呼吸了一口,艱難發聲:“一般都是秘書陪……相關的業務經理和專員,有時候也要去。”
許寶愉皺着鼻子,笑得有點壞,描述着自己的刻闆印象,“那你們總裁是不是喝完了酒就會在半夜給你打電話,讓你開車送他回家,或者讓你給他買解酒藥?”
宮藏搖搖頭,“我從來、我們總裁從來不會這樣。他很尊重員工的個人休息時間,從來不會在自己的非工作時間裡聯系員工,指示我們做事。”
一想到自己剛剛還給張随發信息,說要扣他獎金,宮藏咽了一下口水,給自己找補,“當然,也有極個别的時候,總裁會發信息,督促我們工作要認真細緻。”
“哦,”許寶愉撓撓脖子,幹巴巴地說,”那你們總裁還挺好的。“
兩人又陷入沉默。
許寶愉站在宮藏身邊,兩人一起靠着牆,穿過大半個屋子望出卧室的窗外。太陽快落了,天空是很夢幻的粉紫色。偶爾略過一兩隻飛鳥,翅膀是灰色的,不知要趕着去哪兒。
許寶愉發了一會兒呆,突然想,如果自己真的嫁給了宮藏,新婚之夜,他們倆是不是也會有一段這樣的寒暄。
“你好,我是許寶愉,剛死了爸,繼母去坐牢了,聽說你非要娶我,請問是什麼原因呢?”
他突然有點想笑。差一點,隻差一點,自己就要嫁給一個從來都沒見過的人了。而自己千辛萬苦地逃出來,做了那麼多掙紮,卻還是殊途同歸,還是要和一個素未謀面的人共同生活。
“你,笑了?”身邊的人有些訝異地問他。
許寶愉轉過頭,夕陽的光芒隻覆蓋了客廳的一角,他們倆站在光亮照不到的昏暗裡,“張随”背對着窗口,連五官都看得不太真切。
許寶愉猛地搖搖頭,不,還是不一樣的。
宮藏是走投無路的歸宿,而“張随”可是他千挑萬選的室友!
“張随”是許寶愉孤注一擲的選擇,代表自由,代表獨立,代表新生。
從此以後,他再也不用去依賴誰,也無人可以依賴。20年來第一次,許寶愉要一個人堂堂正正地站在地面上,用自己的雙手來創造自己的未來。
盡管不安……不,不是不安,而是興奮!
此時此刻,許寶愉感覺很興奮,天空從未如此好看,空氣也從未如此嶄新,每一秒都代表着無限可能,一切事情都會從這一秒迎來轉機,他自己就是轉機。
這次,許寶愉是真的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完整的,真實的,發自内心的笑容。
他笑着說:“張随,我現在好幸福哦!”
“張随”看着他,看了許久。他那麼冷靜,規整,讓許寶愉猜不出他的心情。
哦,這古闆的室友,其實也很可愛。
許寶愉隻看到,“張随”的喉結滾了兩下,然後鈍鈍地點頭,說:“嗯。”
“我現在也很幸福。”
許寶愉笑得更開心了,“我說真的,我現在真的很幸福,我覺得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其實……”宮藏張口,停頓幾秒,又頹喪道,“算了……”
“什麼啊,什麼就算了?”許寶愉湊過去,自來熟地晃着他的胳膊,“張随,别算了,你想說什麼啊?”
“沒事。”宮藏說。
“不是沒事,”許寶愉扯着他的胳膊,晃來晃去,繼而許寶愉整個人也晃來晃去,仿佛充斥他身體的不是血肉,而是氣體,軟趴趴的,怎麼都行,“你一定有事,你有事就說。”
“我,我餓了。”宮藏沒辦法,心軟成一灘。
許寶愉可愛到他鼻頭泛酸,可愛到他腿軟。
“那吃飯去?”許寶愉指指門的方向,“慶祝我們成為室友的第一頓飯……”
宮藏點點頭,“好。”
.
飯到底是沒吃成,“張随”突然接到一通工作電話,被叫走了。
許寶愉也沒留宿,他的行李還在招待所,就又回招待所吹了一晚上空調,美美睡了一覺。
第二天清晨,他收拾好全部家當,去前台退了房。負責登記的那個小姑娘多看了他好幾眼,許寶愉有些鼻塞,聲音也有點啞,招招手跟她道别,“拜拜。”
“嗯。”小姑娘把押金退給他,還跟他說謝謝。
“小意思!”許寶愉拎着自己的兩袋子家當,慢吞吞往地鐵站走。
非高峰期,地鐵上空座很多,許寶愉選了個位置,剛坐穩就接到了宴鳴的電話。
得知他當天就簽了合同,宴鳴聲音都大了,“寶愉,你是不是太草率了,你知道你室友是什麼人嗎?”
許寶愉的鼻音濃濃的,“我覺得他是個好人……他一點也不像山,他不崎岖。”
正相反,這人長得很平坦,帥氣得令人如沐春風,如履平地。
“你知道個屁啊!”宴鳴咋舌,“我跟我媽說了你的事,她也覺得有問題。”
“寶愉,你實在沒有地方去的話,可以來我家住,我媽媽同意了。”
許寶愉有點想打人,“這話你怎麼不早說!”
“我實在放心不下你嘛……你說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呢,在你最急着租房子的時候,剛好有一間房子空出來了,剛好符合你的預算,剛好二房東需要一個同性室友,剛好這個室友還得姓許……”
“而且,你自己也說,你那個新室友不僅不認識沙發床,随身攜帶的簽字筆還是幾萬塊一支的名牌,而且還總是闆着一張臉……”
條條框框,确實巧得令人生疑。
許寶愉吸了吸鼻子,“可是,塗州這麼大,人那麼多,什麼事不可能發生?”
“話是這麼說……”宴鳴還是放心不下。“反正你再觀察看看吧,有問題就來我家住,我爸媽不會說什麼的。”
許寶愉抿抿嘴,“我知道了。”
“那行,那我先、”
“謝謝你,鳴子。”許寶愉突然說,“謝謝你還願意幫我。”
沉默幾秒,宴鳴的聲音更大了,還有點抖,“嗨,這麼多年朋友了,說這個……”然後就突然把電話挂了。
許寶愉又在地鐵上坐了半個多小時,才終于下車。
新住所距離地鐵站僅10分鐘路程,雖然位于市郊地帶,但交通還算便利,附近的配套也還算經濟實惠。
怎麼看怎麼像張随這種打工人會選擇居住的地段。因為哪怕在往前一站,每月房租也起碼會上漲至少500塊。
許寶愉拎着兩袋子行李上了樓,第一次用鑰匙打開新住所的房門。
“呼——”他沉沉吐出一口氣,拉開門。
房裡突然傳出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透過半開的門縫,許寶愉瞥見了一抹肉,色……
是那種,腹肌清晰,肩頸緊緻的身體。下面,下面大概圍了條浴巾吧。
奔走時,浴巾掀起一角……
許寶愉哐一聲把門關上了。
心裡直呼:卧槽卧槽卧槽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