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信息才發到一半，金主就發來一份表單，裡面是326個手機号碼。

許寶愉愣了一下，突然有點好奇是什麼樣的人會一口氣跟他定這麼多單的誇誇，是要誇誰呢？

然而對話框顯示，金主給他發完表單就下線了，沒一句廢話，典型的錢多事少。許寶愉也就沒敢打擾，拷貝好所有号碼，正式開始今天的工作！

另一邊，宮藏已經下了車，張随等在公司門口，見他進入，自動跟上，“宮總，IT那邊把電話号碼都發給你了吧？”

宮藏在專梯前站定，颔首道：“嗯。”

“您要員工的電話号具體是要幹什麼呢？”電梯來了，張随撐住一側的門，略顯為難地說，“這些信息涉及員工隐私，IT那邊需要您提供一個大緻的理由……”

沉吟片刻，宮藏做出總結：“員工福利。”

“員工福利？”張随不解，又不敢多問。宮藏向來很有主見，又極少解釋原因，搞得底下的員工時常對他的決定一頭霧水。

電梯往上走，張随緊緊盯着金屬轎廂的反射，揣測老闆今天的心情……

看不出來。

不管心情好還是心情壞，宮藏臉上的表情都是一樣的。

張随一直覺得，沒有人比宮藏更适合去情報部門發光發熱，過來給他們當總裁還是屈才了。

電梯門在頂層開啟，作為錦晟的新主人，宮藏擁有一整層的辦公空間。然而，随着宮藏出現，角落裡突然竄出一道淡黃的身影，長發蓬松。

小女孩挂着實習工牌，懷裡抱了一摞文件，眼巴巴瞅着他，“宮，宮總，我能跟您談談嗎？我是美術組的實習生，主要負責和美術老師們對接。”

張随暗呼不妙，宮藏向來反感計劃外的事情。

可今天的太陽大概是打西邊出來的，幾秒鐘後，他居然聽到宮藏回複：“可以。”

“啊？”張随沒忍住驚訝，見宮總皺眉，又主動變了個調子，“啊！我去準備咖啡。”

然後故作自然，哼着歌兒跑了。

今年年初，宮藏回國後接手了錦晟，首先對錦晟主營的線上遊戲産業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

錦晟的當家産品是一款名叫《阿佛洛狄忒》的卡牌類經營遊戲，如今已經更新到了第14代。讓宮藏頗感意外的是，更新換代這麼多年，但它的主創團隊一直都是那群掌握着絕對話語權的老人。

宮藏坐在桌後，女孩把文件放到他桌邊，攤開最上面的那份，“宮總，這是我收集的美術老師這些年的作品，可以看到，每次系統更新，人物也會有一些小的革新，而且對比第一版，所有人物的變化都顯而易見……”

見宮藏無動于衷，女孩又翻開另一份文件，“這是我收集的用戶反饋，很多老玩家會把人物形象的變化記錄下來，還有人做成了視頻來紀念。可見，當前的美術組和視效組已經擁有了一定的用戶黏性。”

“我還有更多佐證，”女孩把帶來的文件往宮藏的方向推了推，“這些都能證明當前的人物形象是能滿足市場期待的，所以……”

女孩咽了一下口水，鼓足勇氣說：“所以，我希望您能重新考慮解散當前視效美術部的決定。”

氣氛陡然凝重，張随托着托盤剛推開門，見狀又默默合上了。

“呵。”宮藏突然笑了一聲，他的笑聲也是冷的，女孩不自覺顫了一下。

宮藏翻動着第一份文件，抽出其中兩張，“你來告訴我，這兩張立繪的區别是什麼？”

“啊？”女孩愣了一瞬，随即反應過來，忙忙亂亂地對比着兩個形象，“左邊的這個是12年的版本，右邊是18年的，皮膚的細節提升了許多，能看到肌膚的紋理了。服裝也更豐富，和環境融合得更好，同時刷新率也高了，動作更加絲滑……”

女孩還想再說，卻被宮藏打斷了，“在我看來，這兩個形象沒有區别……如果每次革新都需要仔細對比才能發現進步的話，那跟沒有更新是一樣的。”

“可是……”

“我要的是一眼就能看到的變化。我希望這種形式的變化能貫穿這款遊戲接下來的全部生命，你覺得當前的視覺組能做到嗎？”

“可是美術老師們已經付出了很多心血，Echo老師連蜜月旅行都在想新創意，Jack老師更是入行八年一次長假都沒休過。他們是這個行業的啟明燈，我選擇加入錦晟，也都是因為他們……”女孩的眼角已經濕潤，“我是這款遊戲的忠實玩家，我從初中就在玩單機，加入錦晟也是我一路走來的奮鬥目标，我……”

她再也說不下去，原以為終于達成了夢想，卻發現自己的精神烏托邦就這麼被一個自大而無知的商人摧毀了……她沒法不讨厭宮藏。

“況、況且，兩位老師都是得到了董事長親自認證的中流砥柱，您才剛來，開除了他們一定會讓整個團隊人心渙散的……”

宮藏看着她，突然指了指自己的門。

“什麼意思？”女孩問。

“請你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再來跟我對話，我需要理性的分析，而不是任性的情感表達……”

女孩的臉突然紅了，擦擦眼淚，“我其實是想提醒您，您可能不太懂老玩家的心理。”

宮藏仍舊客觀冷靜，“我不用懂老玩家的心理，我隻要懂這個市場運行的規則就可以。市場不需要所謂情懷，情懷沒辦法拉來新的用戶，那隻是一小部分人幻想中的狂歡而已。”

讀懂宮藏的指桑罵槐，女孩的面色複雜，蹭了下眼角就走。

“等等——”宮藏叫住了她。

女孩轉身，卻隻見宮總的視線已經聚焦在電腦屏幕上了，“把你帶來的文件拿走。”